安殊亭看到贺知舟不以为然,挑了挑眉,“你真的太关注他了,知道这像什么吗?就像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然后跳来跳去那啥。”
安殊亭想了想,为了让贺知舟深刻警醒,亲身说法,“想想我爹,安大人,厉害吧,当年是不是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后来那些人怎么样了?”
“那怎么能一样?”贺知舟听安殊亭将万安和与知州大人相比较,又将自己比作那些跳梁小丑,他知道安殊亭没有恶意,却只觉得满心荒唐。
安大人是什么人,地方大员,仕途坦荡,万安和是什么人,连个小小的秀才都不是。
安殊亭扬了扬眉毛,背微微后仰,这是一个极为放松的姿势,“当年那些处处和我爹不对付的人,每一个都是你这么想的,后来他们又在什么地方?”
贺知舟一愣。
那些人在什么地方,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们家将安大人视为榜样,这辈子最大的理想目标也就是像安殊亭父亲一样,带领家族由商转为官宦人家,所以对那位大人当年的发家行迹如数家珍。
连他也不清楚那些人如今的处境,这也说明那些人大都岌岌无名,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窝着。
安殊亭心理竟然这样看好万安和吗?这样想着,贺知舟咬了咬牙,对上意味深长的安殊亭,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万安和的位置。
他原本的笃定动摇了。
“来了,来了,孟大人他们到了。”一阵惊呼声,讲堂四周躁动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安殊亭也不管贺知舟神色变幻的模样,看在这位同窗人还不错,他也只是提醒一下。
这会儿他的心神和讲堂里的所有人一般,全在那位孟大人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孟大人在众多先生的陪同下跨过了门槛站定,
安殊亭看到了和那位大人并肩而立的孙悦白、山长。
他眨了眨眼睛,见孙悦白轻飘飘的看了过来,也不敢再放肆,忙正襟危坐。
孟大人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情景,笑了笑,原本略带严肃得长相柔和了一分,他直接走向堂桌,陪同的几位先生也依次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各位先生落座,跟在先生身后的万安和一下子就显了出来,他动作熟练自然的将书本纸张,还有一些等会儿要用的东西放在孟大人身前的桌上。
微微躬身行了学生礼,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孟大人站定,所有的学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齐齐整整的躬身行礼,“先生好。”
“各位好,请坐。”孟大人回礼,示意众人坐下。
所有人这才坐了下来。
“诸位先生都是学识广博之人,平日兢兢业业,传道解惑,今日我倒有些为难,一时间也不知该讲些什么,不如你们提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大家一起探讨一番。”
这位孟大人一看就是个干脆利索的性格,却也不像安殊亭之前想象过的满身冷肃,不茍言笑,反而是为人谦虚,处事圆滑,瞧瞧这话说的,既夸奖了各位先生,又打破了严肃的氛围,挑起了这些学生的积极性。
没看原来坐着的先生脸上都带了明显的笑意,所有的学生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这会儿大家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冒头,都在皱眉思索。
孟大人也并不催促,看着讲堂里这些年轻的学生们,心中感概万千,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如今换了位置,当真岁月不饶人。
“先生。”万安和站起来,行礼。
见又是他,有人心中懊恼,被人抢了先机,也有人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这位素来被先生看重的学生能提出什么问题。
孟大人让学生提问,确实让大家高兴,更能有针对性的请教一些问题。
但提什么问题,这既要检验提出问题的人的水平,也要能展现解答问题人的能力,所以刚刚大家才要细细思索。
从前还从未有先生这般,孟大人这一举措,看似将选择权给了大家,但实际上也是更大的考验。
孟大人稳坐在堂桌前,看着底下那些学生绞尽脑汁的学生,甚至颇有闲情逸致的端起茶杯,就要抿一口,见这么快就有人准备好了,心中诧异。
循声看过去,见是万安和,他捋了捋胡须,轻轻的点头,对这个学生的印象越发好了。
万安和见孟大人善意的目光,感受这四周人目光炯炯,悄悄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神色镇定的开口。
“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务农,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实。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听见万安和的问题,孟大人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
包括贺知舟在内的众人都将孟大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羡慕万安和。
当真是有运道,贺知舟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虽然也十分关注孟大人,但个人事个人知道,所以从没指望过会被大人另眼相看,心态到底比一些人轻松。
安殊亭刚刚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此刻又看着孟大人对王安和明显的另眼相看,心里有着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羡慕。
他的声音不大,他身旁坐着的安殊亭却听的一清二楚。
安殊亭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旁边冥顽不灵的家伙。
贺知舟目不斜视,却准确的接收到安殊亭的动作,他悄悄的将书竖起来,身体往安殊亭这边侧了一下,“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