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人的头,短发及肩,鬈曲着绕在脸侧,将线条流畅的脸显得愈发小。
[怎么变短发了,之前不是长发吗?]
[难道是换人了?]
[也难怪,模特也要换的嘛,毕竟他可着一个人画了好几年了。]
“没换人,只是现在她已经把长发剪了,变成短发了。”岑林一边说一边画,手里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哇,竟然见到本人了吗?]
[在哪里在哪里,让我康康!]
岑林:“她出去了,你们看不见。”
[是故意躲着吧?]
[林哥也有这么怂的时候,真是活久见。]
岑林:“……”
他确实是躲着谢子夕来着,主要是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太多。这个时候他分外恼恨自己之前总跟粉丝讲些有的没的,而现在的粉丝又那么会扒,想象力丰富得可怕,有好几次都差点误打误撞把事实拼凑出来了。
[这怕不是害羞吧?]
[哎哟我看了这么久的画像,还没看过真人,山木大佬快让我看看吧!(在线卑微)]
[瞎说什么呢,山哥不可能让我们看的,他那么小气,人肯定要藏着啊。]
眼看着画风越来越不对了,岑林揉了揉眉心,赶紧打住:“让你们看我画画,不是让你们议论某个人。我现在要开始考虑禁言了。”
弹幕马上乖巧了,她们粉林哥的画,粉林哥的颜,也知道林哥脾气出了名的坏。到不是说他蛮不讲理,主要是很多事情他说了就会做,半点不含糊。
为了不惨遭禁言,众粉丝的弹幕把话题拉到了别处。
[木耳呢?]
[对啊,都没听到猫叫。]
[之前一开直播肯定捣乱,现在居然消停了?]
[猫爷终于嫌弃铲屎官了吗?]
准确来说木耳现在不是乖了,而是找到了别的乐子,懒得撩岑林。它刚从沙发底下挪出来,扒拉着谢子夕放在窗台上的盆栽。
那是一盆含羞草,猫爪一碰就缩起来了。木耳伸着脖子嗅了嗅,挥爪的频率更高了。
让人担心那盆含羞草。
岑林看了看窗台上的木耳,这货除了长得高贵,屁用没有,那长相怕是用智商换的,到头来也不知道谁嫌弃谁。
他不再说话,低头运笔。
不多时,一张娃娃脸已经成形了。
几缕碎发垂在鬓角,提亮的高光顺着眉眼,顺着眼睫轻轻滴落,本该是极其温柔的样子,却因为画中人眉目间仿佛长年冰封的冷意透出些生人勿近的气息。而这人低垂着眼,不知目光止于何处,又将这冷意削减了几分。
早些年就有人说岑林将这双杏眼画得过于冷淡了,明明是瓷娃娃的长相,不应该这样冷。可是看久了才发现,瓷娃娃不一定非得顶着阳光灿烂的笑脸,静坐一隅的娃娃,因为神态中偶尔流露的柔软并不明显,反而让人印象深刻,久久难忘。
岑林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画这个人了,只要画素描,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这样画,久而久之他也不想管了,因为管不住。
[感觉有点不一样呀,今天的比以前冷淡很多诶。]
[可能是林哥心情不好的原因?]
[也许吧,以前嘴角都还有不明显的弧度的。不过这样冷着脸也好看。]
[颜值高怎么样都好看。]
岑林看着飞速刷过的一条条弹幕,忽然发现原来不是他一个人会这么想,谢子夕确实更加冷淡了,尽管表面上对他还是面面俱到客客气气的,可从回来后见到她第一面,她的嘴角都是向下的,要么就紧紧抿成一条线。
木耳把含羞草所有的叶片都薅皱了,终于祸害够了,放过了可怜的植物,转头祸害铲屎官。它从窗台上跳下来,跃至桌面,一只前爪踩在画纸上,低头看着上面熟悉的人脸。
从岑林的角度看,画中人低垂的目光似乎刚好落在蹲在画纸旁边的木耳身上。
见过谢子夕的人多半都会说她过于冰冷了,那双大大圆圆的杏眼盯着人的时候,往往会让人如坠冰窟,即便她本人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大多数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无机制玻璃一样清澈透明,但很少有人能从这双透明的眼睛里看出点多余的东西,无论是情绪还是意图,这才是那些人害怕它的原因。
然而岑林却有幸见过这双眼睛秋水潋滟的样子,在她注视着木耳的时候,在她打游戏终于吃鸡的时候,在她曾经满含笑意看着他的时候,在极短的瞬间,悲喜都表现得那么清晰而纯粹,像雪原上拂过春风,像冬日的太阳浸泡在刚解冻的江水里。
岑林不知道谢子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考虑过这会不会是因为他。
但是自两人相逢以来,谢子夕一直都表现得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岑林判断不出来她这是麻木习惯了还是真的对他没有念想了。
他忽然很想找个人问问,随便问什么都好,至少他不想再这样跟谢子夕不冷不热的,要吵就要趁早,不吵就直接别联系,让他这么不上不下的比什么都难受。
木耳端详了画中的谢子夕一会,明白过来这跟从前一样,不是真人,只是一幅画,马上失去兴趣撤回了爪子,在桌子上转了个圈,喵的一声,拿屁股对准了岑林。
岑林略显无趣地用右手拨了拨桌上的素描铅笔,又就着这只手撸了两把猫头:“木耳啊木耳,她怎么就对你和颜悦色的呢?那副冷淡样,我看着心里冒火,可真是吵不起来啊。最重要的是,一天也不一定见得到她,从何吵起呢?我要怎么跟她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