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夕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赵铭铮一点点把收拢的肩膀重新打开,挺直脊梁,红着眼圈抬起头,少年人的朝气在他身上恢复了一些,带了点不回头的意气。
“你们真能找到他?”
“当然。”付佳佳回答,“况且你们以前那么要好,你需要证词的话他也会帮忙的吧,你们是朋友嘛。”
赵铭铮眉头轻轻皱起,是那种皱了很多次、到最后已经彻底无奈地轻轻一皱:“我们不是朋友,我们不是……朋友。”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出了看守所,付佳佳还在思考赵铭铮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谢子夕回头看看了一眼看守所的大门,也没说什么。
就进去的这会工夫,外面又开始淫雨霏霏,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都不是很大,但是足够把人打湿。
谢子夕的座位靠窗,能很清晰地听见下雨的声音,手里的黑色中性笔转了两圈,在数学选择题的第十一题果断地写下一个“c”,把草稿纸往外抽出一点,准备算下一题。
这时候,前面的那个家伙转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似乎是卡在她解完一题的空隙跟她说话:“谢子夕,题是做不完的,好歹也休息一下。”
“周末又没时间写,我可不想下周来被老班当众处刑。”谢子夕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轴,把题干里面的坐标都标了出来。
韩勋看了一眼她手底下还垫着的几张卷子,于书山后拿了半包饼干递了过来:“喏,给你补充点能量,在学校里天天刷题,周末回家还要被看着做题,别人高三是努力学习,你这是拿命学习,想到这个我突然就不觉得我有多辛苦了。”
谢子夕抬眼往包装袋里瞅了瞅,挑了一块奶油夹心比较少的,叼在嘴里一边慢慢咬一边重新把头低下去看题。
由于长期坐在后排,再加上岑林跟韩勋关系很不错,她现在也跟韩勋混得很熟了。这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考警校,岑林也已经定了要考清美院,景薏想考中文系,只有谢子夕还在犹豫。
谢子晟的意思是,文科生比较好的选择除了中文系就是学法了,虽然法学作为热门专业竞争很大,但是以谢子夕的能力,还是有很大把握去考云大的法学专业的。
谢子夕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对她来说选什么专业都是一样的——她喜欢画画,可是已经好几年没动笔了不说,现在就连各大美术类院校的校考都过了,彻底没指望了。
集训几个月,岑林明显瘦了几圈,谢子夕计在计算之余看了他一眼,把韩勋拿着饼干袋子伸过来的手往岑林那边推了推:“给他吧,瘦得跟营养不良似的。”
韩勋闻言也看了看岑林,一边赞同地点点头,一边把袋子又往那边伸了伸:“真是,美术生都像你这样吗林哥?”
岑林确实很累,又要复习又要照顾病重的岑穆,听见谢子夕的话也没反驳,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满不在乎地冲着谢子夕一笑:“所以你能不能再帮帮忙,我爷爷那边的饭菜我做,你帮我解决我的伙食?”
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岑林就去参加集训了,没时间照顾岑穆,都是韩勋和谢子夕换着来。但是韩勋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所以那段时间岑穆的饭菜基本都是谢子夕帮忙,韩勋也跟着好好满足了口腹之欲。
谢子夕没接他的话,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吐了一口长气。
岑林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笑得更开心了。
少年虽然因为疲惫略显消瘦,面部线条有些过于硬朗,但是非常流畅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看见了一整个春天。
谢子夕:“……”
对方笑得这么“花枝招展”,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直视,睫毛颤了颤,速度极快地垂下眼睛,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笑容。
直到高考结束,岑林都是这么笑的,只是随着岑穆的病情日益加重,在和谢子夕相处时,眉目间偶尔也会愁云密布。
高考完后,天气依然很热,由于没有什么事情干了,景薏天天来谢子夕打工的书吧买冰激凌吃。谢子夕也想吃,但是因为旁边每次都会坐着一个岑林盯着她,谢子夕尝试了几次无果,最后干脆不折腾了。
景薏捏着长柄塑料勺挖了一大块圣代冰激凌,问谢子夕:“小夕,没有课业烦恼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忙?”
“大学学费贵着呢,家底不够厚,不好意思啊。”谢子夕不冷不热地说。
岑林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谢子夕这么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时候要帮他照顾岑穆。岑家只有岑林一个人照顾,他的学费也要靠自己画画来挣,不比谢子夕好多少。
集训回来以后岑林就告诉谢子夕不用那么操心了,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他,直接说:“我照顾岑爷爷主要是因为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我没接触过什么长辈,但是岑爷爷对我真的很好。”
“这是主要原因啊?”岑林心头一暖的同时抓住字眼,往谢子夕面前凑了凑,嬉皮笑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没有啊?”
谢子夕:“……你还想要什么原因?确实也有别的原因,不过又不是非得讲出来。”
到最后岑林都没能撬开谢子夕的嘴。
“说起来,”景薏等着嘴里的冰激凌化开,微微伸出一点冻得凉凉的舌尖缓一缓,“小夕,你想好你要学什么没有?”
谢子夕:“还在考虑,我哥想让我报法学。你想考哪里?”
“当然是考得离家里越远越好。”景薏开朗一笑,好像离开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那样我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