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到了我对笑意,庄行山竟一手——接了酒。
只听一声沉音道:“末将叩谢天君赏。”
仰头一贯,再举空觞示意。
心下不禁暗赞一声,天下十家人主前,逼然气势,为奴为仆仍若此气量魄力。
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奈何。
如此答,却是甚好。
庄行山躬身而退。
帐里又复了笑语嫣然。各家的,看我的眼界,却似乎颇为不同了。
我瞥见隆君一脸愤愤,推了去服侍他的舞姬,一个人定坐地喝灌酒。心下笑意不禁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惜别时,我带着庄行山,前去一一和各城主作别礼。多有开口与庄行山相交的,言语间多有刺探,有的还专门赞了下庄行山的一身戎装,又瞥一眼我。我只好赔笑。
看来,我这新军服样式设计,看在外人眼里,倒成了他桀骜不驯不合礼之处了。
如此,庄行山的将风表了我软懦;其他武将的华服倒显了他们主子识人有眼了。真所谓相由心生。
我一来就笑了我年少,想必我的那一杯羹便理所应当地要少许多,如此一来,多出来一摊,每人不知又可摊到多少。
天下十家的城主一般。御家也是起的两万军,行军用度,自也是从御城百姓身上取的。
而我,自然不会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和庄行山一道,乘了车鸾往回程走了。庄行山锁着眉,望向窗外,一路无话。
回营后,一切照常,无不是备战,候令。
又过了些日子,便是开了战了。
这日我如常在帐内醒来,听着营里回荡着的号角。
其实这打仗的事么,实不用我操心多少。我虽身处帷幄,但运筹的,自有庄行山;决胜于外的,自有亮剑。
我每日,就是听听楼里的孩子报报御城,报报各城军,报报各城主,再报报战况了。
梳洗毕,我起身来到帐外,有候在门口的,躬身行礼。我微微颔首,他便在前领了;至主帐,我宣帘而入。
见庄行山皱着眉,双手撑在立地起案的沙盘上,神情专注。
我起声唤道:“庄大哥。”
他倏地抬头,我微笑,他回神颔首道:“君上。”
我问道:“如今可有不顺么?”
庄行山叹口气:“重君百君,于城西角攻了两日,无甚进益。”
十丈的城墙,也难怪。再说兵家常练的,莫不是驻守北地抗蛮的冀家御家,享惯了太平的,哪里是冀城军的对手。再者破城有功,争胜比强,协调不当,也自然。
庄行山倒是作为武将,对着那天下十家的行军布阵,喟然而叹了。
他一开始便不曾出手,冷观了多日。
天子那边已经下了好几道文书催战攻城,庄行山只一道“不宜”就给挡了回去。
行军作战,庄行山一把好手。这御城军,是我的军,难道就不是他的军么。他自有分晓,我也由得他。
看着他对着沙盘那副专注决然,心下颇有所感。为将于此,复有何憾。
想必外人看来,又是奴大欺主之类。盛名之下,其实却是难负的。不过这猛将威名,他愿要,自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