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煜抬眼望去,那是一副老板自己提的书法作品。--兰因絮果演算过前路一百种可能性,99条都倾向于及时止损。
克制地相处,花可以开很久。
一旦失衡,灿烂过后便只剩满地腐败的红泥和苦果。
展小曦好奇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发现身后空了,抬眼望见乔瑾煜立在后厨的窗口。
他似乎有心事,对视的瞬间眼神瑟缩了下,却没有移开,坚定地向展小曦望过来,一如往常春风沐雨地对展小曦笑,让展小曦觉得刚刚从他眼里捕捉到的瞬间苦涩只是自己的错觉。
展小曦心间滑过一股很怪异的感觉。
是温暖的,却又带了几分酸楚与委屈,像离家多年的小孩终于再次归家,抬眼望见家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对自己微笑,手上自然地张罗着晚餐的吃食。
窝心到止不住想要落泪。
过去关于家的幻想,亲情关系里永远只有父母的身影。幻想中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就会拥有他今生今世无法企及的幸福。
此刻望见乔瑾煜唇角扬起的笑意,展小曦忽然间觉得,就算无父无母,有个好脾气的哥哥也是不错的。
他想要的从来也不多,被人在乎,偶尔分心给他一点点挂念,偶尔凑在一起吃一顿便饭。如此足矣。
先是想跟人家做朋友,没过几天又进一步贪心,想做兄弟家人……
展小曦感觉自己蛮好笑的,更离谱的是,自己竟在人际交往中变成了主动的一方。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难以克制地想要向对方靠近,每上一步台阶,很快又不满足,想要距离再近一些。
他知道现实世界不会给他和陆雪丞一个合法的关系,因此早早在心里与自己话下契约,认定自己与陆雪丞是具备婚姻关系的终生伴侣。
彼时彼刻,他把陆雪丞的劈腿定义为婚内出轨,是比劈腿还要严重很多的罪责。
此时对乔瑾煜的贪念情绪落到自己心坎,他也感受到几分越界的禁忌感。
那些朦胧的情愫带着些不伦的疯劲儿,在心间如野火燎原,蔓延的趋势越来越不受控制。
心慌,负罪,甜蜜……也爽。
令人欲罢不能。
展小曦一时尚且不能分清这份想要跟别的男人亲近的念头,是杂糅了对陆雪丞的报复心理,还是纯粹出于自己的情感需求。
但他懂得最基本的做人法则——不可以伤害对自己好的人。
乔医生对他很好,他不能纵容自己的贪念,更不能想最初设想的那样,放纵自己把对方变成报复陆雪丞的工具人。
同时展小曦也很清楚,乔医生这样的成功人士不会对他这样的边缘人物产生多余的情感,充其量是拿他当个需要温暖的伙伴,出于善意,给予几分关怀。
好在有这份自知之明,让他不至于沦陷,落入回不了头的尴尬局面。
展小曦低头掩过了情绪,重新亮起眼睛接上乔瑾煜的笑容,靠近到窗台边隔着台面趴着看乔瑾煜手上的操作,问他,“要帮忙吗?”
乔瑾煜抿唇,话也不说,斤斤计较地让开了半边水槽的位置。默默无声地指责展小曦终于长了点眼色。
展小曦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无奈地挽起袖子,进到后厨帮他清洗剩下那几根鸡毛菜。
他没有乔瑾煜熟练,做事稍显笨拙,但极其认真,每一片叶子都被他拿在手里从头到尾单独清洗了两遍,整齐地码在笸箩边缘,美人出浴似的。
乔瑾煜没事找事地挨着他刨了颗香瓜来吃,被老板吐槽“雁过拔毛”,要求他等下结账的时候把这颗香瓜的帐一并算上。
展小曦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人不含恶意地调侃乔瑾煜,听得直笑,小声提醒乔瑾煜,“你要吃也稍微避着点人啊,干嘛非得这么大喇喇地立在这儿找骂。”
乔瑾煜回头冲老板努努嘴,压低声音吐槽,“他特抠门儿,别说少了颗香瓜,架上少几根菜叶他都能数得清清楚楚的。躲一边吃完等下还得先受审再挨骂。”
“咋认识的啊?”展小曦低声笑问。
“生下来就认识,”乔瑾煜说,“那是我伯父。”
“……”展小曦洗菜的手一僵,“亲的?”
乔瑾煜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板不知何时凑上来,揽着乔瑾煜的肩,掰着乔瑾煜的脸跟自己摆在一起,“瞧,一模一样不是?”
“是吧,”乔瑾煜也问,“一模一样。”
“……”
展小曦望着乔瑾煜窄瘦精致的标准男款瓜子脸和大伯天宽地阔额头跑马的四方脸,吞了口口水,违心地说,“……嗯,一模一样。”
乔瑾煜朗笑,回头瞧了眼伯父,“原来我这么帅呢。”
“我没你这么丑吧……”伯父嫌弃地看了看他,像是无法接受自己长得跟他相似,摇头叹气走远。
展小曦,“……”
伯父手脚麻利,备好菜三灶并用,没多会儿几道菜同时上了桌,摆盘算不上精致,但绝对色香味俱全。
菜端上桌,他把店门的钥匙丢给乔瑾煜,“打烊的牌子我出门的时候自己挂上,走的时候替我把门锁好,钥匙搁门檐儿底下牛奶箱里。”
“记着呢,”乔瑾煜熟门熟路地收好了钥匙,“你路上慢点。”
“啰嗦。”大伯戴上头盔,伴着一阵机车轰鸣风驰电掣地消失在夜色中。
展小曦望着大伯离去的方向,感觉难以置信。
他跟人交往不多,但极爱观察,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
本以为乔瑾煜会是那种杏林世家的公子哥儿,祖上八代文人雅客那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