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钞这时候还算稀罕物,得去镇上冥店里买,村里人小祭时还不大舍得用,不过黄纸和元宝倒是几乎家家都有存货。
金银元宝都是女人们平时自己折的,至于黄纸,能放厕所边的筐子里当草纸用。
李三江先点燃了供桌上的两根蜡烛,再用烛火点燃了几张黄纸,然后快速在供桌前挥舞,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就又跑回墙角将烧了一半的黄纸丢进铁桶当火种,崔桂英马上将其它黄纸和元宝放进去烧起来。
李维汉拿一根细木棍挑动里头的纸,确认充分烧好后,他就把铁桶搬到屋外将纸灰倒掉。
等他回来时,看见李三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铃铛,正用灰黑的指甲朝里头抠着,终于将堵在里头的棉球给弄了出来。
“叮叮叮……”
轻晃一下,声音清脆。
李三江把铃铛绳解开,走到李追远面前:“来,小远侯,右手抬起。”
李追远听话照做,看着李三江把铃铛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紧接着,李三江又将供桌上的香炉拿起来,思索了一下,将三根香都掐断了一大截,只留一点点末端,重新插入香炉里。
“小远侯,把这个拿着。”
李追远站起身,将香炉端着。
崔桂英这时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本能地想靠前,却被李维汉一把抓住手腕,还用力向后拉了一把。
“你怎么能让小远侯……”
李维汉用力瞪着自己老伴儿。
李三江伸手,捂住了李追远的耳朵,然后抬起头,看着那对夫妻,很随意地问道:“最后问你们一次,做还是不做。”
“做!”李维汉立刻回答。
“要是小远侯有事……”崔桂英晃动着手臂想要挣脱来自老伴的束缚。
李维汉沉声道:“要是没那种东西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有那种东西,你不做,小远侯也得出事,那东西就盯着上咱家小远侯了!”
崔桂英听到这话,不再挣扎,手臂垂下。
李三江笑了笑,说道:“汉侯啊,真想清楚了,要是事儿漏出去了,以后在这村子里,可不好相与哦。”
就算根本就没有死倒,一切都是大家搞闹出的无稽笑话,可你在家摆出这种动静还要对人家行那种仪式,要是被人家知道了,这大仇,就算是结下了!
“呵。”李维汉也哼了一声,“叔,我可不怕那大胡子家,我也是有四个儿子的。”
在农村,谁家成年儿子多,谁的底气就越足。
虽说他李维汉的四个儿子不是什么模范孝子,儿媳妇之间的龃龉也不少,但真要老李家遭到来自外面的什么事需要撑门头时,这四个儿子必然是要站出来一致对外的。
“成,干!”李三江放开捂着李追远耳朵的手,蹲到伢儿耳边,嘱咐道,“小远侯,待会儿太爷搁前面走,你呢,搁后面跟着,慢慢走,别撒了香炉,晓得了不?”
“嗯,晓得了。”
“好孩子,乖。”
李三江带着李追远走出后门,转身,看向跟过来的李维汉和崔桂英,说道:“你们家里等着,别跟过来,人太多就容易被人瞧见,也怕惊着她。”
“嗯,叔,拜托你了。”
“家里门都关上。”
“好,叔。”
李维汉把老伴儿拉回了屋,然后把门窗都关上。
外头夜幕下的河边,也就只剩下李三江和李追远了。
“等我一会儿,小远侯。”
李三江打了声招呼,就独自顺着青石砖台阶下到河边,只见他蹲下来后一边用手不停划拉着水面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隔着有点远,声音也刻意压得很低,李追远听不清楚说什么。
说着说着,李三江身体开始向后倾,好几次作势准备跑,仿佛水下的东西随时可能出来扑上他。
终于,李三江说完了,他快步跑上来,还喘着粗气。
“好了,小远侯,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好了;记住,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你都要抱好这香炉,千万别回头,明白了么?”
“明白了。”
“嗯,乖。”
李三江走到前面去,拉出了大概二十多米的距离,回过头,对李追远招手,示意伢儿可以跟着走了。
然而,李追远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来,跟我走啊,小远侯。”
“可是……”李追远想要侧头,但他记住了李三江的嘱咐,只是单手拿着已经熄灭的香炉另一只手指向了河面,“不等她么?”
“等谁?”
“她,小黄莺。”
“小黄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