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心里无奈的很,明知道盛明炀吃软不吃硬,这父子俩的性格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执拗,谁也不肯低头服个软。
他试探着开口:“其实您也不是真的想要明炀结婚的吧?”
老爷子叹口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嗯,不辛苦”,裴温明白,这是非要盛明炀去公司的意思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外人,做的再多再好也只能得到一句“辛苦了”,但盛明炀不一样,他现在玩的再疯,心里再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要继承公司的。
这么多年来,裴温已经很满足了,从他被领养回来,所有吃穿用度都是照着盛明炀的标准来的。
而老爷子虽然对他方方面面都要求严了一些,但也如同晚饭的那碗祛寒汤,处处透露着关心。
在他心里,已经把老爷子当父亲来看待了。
“小温,你说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太过溺爱他了”老爷子站起身来,腿脚明显有些坡。
裴温看着他脑后的白发,虽然他一直叫盛叔叔,可却也知道,老爷子已经不年轻了。
据说当年盛明炀母亲一直怀不了孕,去医院检查,夫妻俩都没有任何问题。
偏偏那时盛明炀爷爷又病重,三个兄弟为了家产闹的不可开交,而老爷子在家里排行末尾,按照家族传统,本来是最不可能继承公司的。
但那时,只有盛明炀大伯父家里有一个女儿,其他两对兄弟均是无所出。
盛明炀的爷爷把香火延续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种时候,谁能够先让他抱上孙子,便是最大的继承人。
于是老爷子带着妻子怀揣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附近的庙宇,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建迷信成了真,生下了盛明炀,由太爷亲自取的名字,是以深明大义,性格刚毅的意思。
虽说公司的继承权是定下来了,但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盛明炀爷爷也不可能完全不给其他两个儿子留半分股份,这也导致了老爷子上任后很长一段时间,公司内部明争暗斗不断。
最严重的,是直接害死了盛明炀的母亲。
盛明炀五岁那年,母亲再次怀孕了,他无比期待着母亲能够给他生个妹妹。
但快临盆的时候,海外分公司却突然出现了偷税漏税的重大纰漏,老爷子不得不赶往国外。
最后惨剧发生,出车祸的时候,盛明炀被母亲护在了身下,可连带着盛明炀的母亲以及腹中的孩子全都没了。
医生告诉他们,真的是个妹妹。
自打那以后,盛明炀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怨恨老爷子只顾着公司,一年到头都没回过家几次,明明知道自己走了,妻儿在国内孤立无援,却还是不当回事。
而那车祸也并不是意外,是老爷子的二哥找人做的。
悲痛之余,他也不再心软,盛家公司一度陷入大厦将倾当中。
裴温并没有经历过当时的风波,但在法律制度还不算完善的年代,从老爷子现在腿脚落下的病根,他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而直到现在,二房虽然没落了,但盛家的大房还依旧在公司里作威作福,不时的给他下绊子。
裴温知道,因为他是老爷子亲手教养,并一手提拔上去的,这些年老爷子放纵盛明炀,除了弥补亏欠以外,也是他不想让盛明炀过早的卷入这些风波当中。
他当年经历的痛苦,不想盛明炀或者说不想他过早的再次经历。
裴温就是一把挡在盛明炀前面的先锋刀,他也乐意做这把刀。
不单单是他喜欢盛明炀,而是盛家将他养大,供他吃穿用度的报答。
不过裴温也知道,老爷子最后还是希望盛明炀能够娶妻生子,不然当时也不会在知道他喜欢盛明炀以后选择把他送到国外,还让他签下了那份合同。
裴温还记得离开前夜,盛明炀抱着被子眼睛亮晶晶的过来找他:“哥,老爹不让我跟你一起走,你把我偷偷装行李箱里带走吧。”
裴温当时说好,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这么说,盛明炀不会善罢甘休。
他把盛明炀推回自己的房间里,要盛明炀去收拾行李,告诉他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
而盛叔叔要去公司,就算他把盛明炀光明正大的带走,等盛叔叔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
盛明炀信了他的话,兴致冲冲的不再纠缠裴温,还回房把自己的护照拿给了他。
“哥,你先帮我保管吧,省得老爹找人偷偷给我拿走了。”
“好。”
而在凌晨四点,盛明炀睡的最死的时候,裴温却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被司机送到了机场。
盛明炀一贯爱睡懒觉,等他上午十点清醒过来,只剩下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扣押着他身份证和护照的盛老爷子。
回忆戛然而止,裴温听到自己说:“明炀生来就含着金汤勺,是必须富养长大的小孩,多宠爱一些也是应该的。”
老爷子失笑一声:“你啊,我说的是溺爱,你偏要偷换概念。”
裴温也跟着笑了笑:“都是差不多的。”
老爷子却又严肃起来:“小温,我当年送你出国,你会怪我吗?”
裴温知道,老爷子这是看出来他和盛明炀的事情了,盛明炀感情热烈,从来都不加掩饰,在任何人面前,总是愿意和他保持一份亲昵。
只是有时候怕他真的生气,才会在外人面前稍微收敛一些。
能在老爷子跟前瞒了两年,裴温拥有了盛明炀两年,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摇摇头:“不怪,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