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带到什么地方就未可知了。
我挽着迹部先生出现的时候夜空正在绽放烟花,五彩斑斓的花火将苍穹染得发亮。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交错的暗影。
比起花火大会,这里的焰火浓烈又灿烂,却也冰冷。
“真意外呢,能够在这里看到椎名桑。”
熟悉的声线引起我的注意,在看到条野先生后,从他含着淡淡戏谑的表情就能知道我是多么错愕。
“条野先生……”我又惊又喜得望着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他仍然眯着眼维持着一贯的笑容但笑不语,我这才意识到我说了多么失礼的话,又慌忙解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烟花很漂亮呢。”他并未在意我的道歉,而是指了指天空,声线柔和清润,“能够和椎名桑一起欣赏烟花,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却只能感受到那些绚丽的光线不断交错涌入眼眶,并未察觉到有多么的浪漫——视觉疲劳是真的。
大约是我这种“毫无浪漫之心”的行径深入骨髓,我自知我是多么无趣的人,内心也隐藏着小小的自卑。能够被辉夜之宴邀请来的必定是在这个国家具备一定地位或者财力,而我只是这群人当中被拉过来当女伴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也因此见识到辉夜之宴的豪华和奢靡之后,我不断地在心里反省我自己的行为有无逾距以至于面对条野先生都变得不自在——他是多么的矜贵温柔啊,相比较之下我这个做陪衬的反而黯淡无光。
就连平时面对他的从容和基于“彼此地位平等都是被压榨的苦力”而产生的那点惺惺相惜的感觉都悄然消失——我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反而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我并未忘记迹部先生告诫我的话,“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椎名桑在想什么?”见我没有出声,条野采菊率先开口。
我怎么能说“因为你的到来而让我产生自卑”呢?我敏感得察觉到或许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关系将不复之前的和谐——皆是因为我自己敏感的,不肯外露的可耻的自尊心。
“只是觉得……焰火确实很漂亮。”假笑让我唇角的肌肉不太自然,条野先生必定是发现了。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欣赏天空的焰火,没有显露出高兴或不高兴。
说起来,他就算是不开心,像他这么从容的人也必定不会让我觉得难堪。
思及此,我反而更觉得无地自容。
分明没做错什么,却对周围的环境而感到抱歉。
尽管在职场上,我见惯了不同的合作对象,然而像这样出席盛大宴会却是第一次——我开始期盼着这场宴会的提前结束。
“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迹部先生,”明明是我熟悉的声音,却和以往稍微不同的是多了几分淡漠和疏离。
太宰治端着香槟,身上穿着极为难得见到的黑色西装,领口的白衬衫透出里面些许绷带的痕迹。
他对着我身边的迹部先生举杯,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又不失分寸,“社长一定会很高兴您的到来。”
我鲜少见到太宰治像现在和别人认真交谈的场景,印象中的他跟我对话永远是轻佻的语气和不着边际的废话。而像现在这样,穿着剪裁良好的西装,端着香槟站在游轮上和迹部先生游刃有余得谈着生意相关——尽管我都不知道迹部先生原来曾经和福泽谕吉先生合作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而在此期间,他仅仅是刚见到我挽着迹部先生胳膊我的时候扫过来一眼,不轻不重,甚至表情又不曾变化半分,唇角依然噙着礼貌的笑意。让我都要怀疑我们是否根本就不曾认识。
“那么,替我向你们社长问好。”
“我会的。”
交谈完毕之后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应了声一边说着“失礼了”一边转身消匿于人海。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灯火逐渐蔓延在东京湾。我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岸线,即便是夜晚的风也无法吹散我愈发剧烈起来的头痛。
“怎么了?”迹部先生向前缓缓得走动,不住地和周围点头或示意。
“没什么事,只是好像有些头痛。”我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悄伸手在额心摁了几下。
最近睡眠质量直线下降,以至于睡梦中都是稀奇古怪的梦。或许是加班的原因,头痛的频率开始增多,甚至有愈发剧烈的现象。
迹部先生闻言低头扫了我一眼,我什至能看到他目光中毫不客气的鄙夷。
“本大爷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柔弱了。”
“……那还真是抱歉。”
话虽如此,他走路的方向却逐渐转向了室内。
室内装潢设计相当高档,最起码角落里陈设的精品是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见过的。也正因为刚入场大部分人都在室外,所以室内的环境相对更加安静。
奇怪的是,安静下来后我的头痛逐渐缓解。
“你先在这稍作休息,过后跟我去见一位朋友。”迹部先生如此说道,并吩咐助理给我带了一件针织外套。
“好的,我知道了。”我顿了顿,又说,“抱歉,迹部先生。我实在是……”
“椎名,你没必要对别人感到抱歉。”
迹部先生打断我的话,不等我的回答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这样一来,偌大的空间只剩下我和不远处一些靠着窗边说话的人。想必他们也是为了躲避掉游轮上的噪音而近来,不管到哪都会遇到几个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的人群——我便是其中之一,而被隔绝出来后看到身边还有“同类”始终忐忑的心也逐渐开始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