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凡亮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你还记得小时候蒋易秋要搬走那天吗?你们俩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他那个时候都上初中了,你才小学毕业。我当时真觉得你们的感情感天动地。最后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在伤心,你当天晚上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跟人跳舞打枪了,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狠人。”
“有吗?”许璟努力回忆,“那蒋易秋也太磕碜了,那麽大人还哭。”
“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很开朗了。”包凡亮说:“我后来想过,为什麽我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都是瘦弱纤细的,大概就是最后这个告别场景太令人印象深刻。”
从小到大,许璟都经常会忘记蒋易秋比自己大这个事实,因为他是个早産儿,刚见面时跟比他小的儿童发育得差不多,再加上他还是个一直循规蹈矩的“大人最爱”乖乖牌,无趣得让人一点不觉得是充满神秘感的哥哥。
当时的蒋易秋在得知自己快要搬走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负面情绪里无法自拔,他会每天来找许璟,把自己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部像上贡一样摆到许璟面前。
“因为我爸爸的工作关系,我就要搬去另一个城市了,你不可以忘记我。”蒋易秋深信不疑的观点是,只要通过实实在在的物件就一定能把关于自己的记忆留在许璟身边,她无论做什麽,只要看见关于他的东西就能想起他。
许璟被物质迷晕了眼,连连点头,“放心,我会记得你的。”
蒋易秋每天放学都会跑到许璟家来跟她说几句话,有时候就算不说话,坐在一起看看电视也行。许璟很迷恋偶像剧里的男主角,说长得像班上的某个男同学,蒋易秋每次听到心里都像是有根针在扎,说不上疼,就是有些不痛快。
蒋易秋已经不在意易文茵每每讽刺他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是他会在每天的这个时候以母亲不允为由回到自己家。
蒋易秋趴在书桌前做题看书,看着看着后悔劲就涌上来了:我都快走了,相处的时间变得那麽少,我何必还因为这种小事跟她置气?
两人之间的冷战从来都是单方面的,常常是蒋易秋自己想通了就跑回来跟许璟玩,而另一个当事人都没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矛盾再和好的过程。
其实再多的矛盾也都无伤大雅,因为除了许璟表达对其他男生喜欢之外,蒋易秋在别的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大度和好脾气。无数个冬春变换里,他都甘愿被许璟使唤任何事,甘愿坐很远的车买她爱吃的板栗,也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全贡献出来给许璟买漫画。
这段不太平等的友情就这样维持了很多年,直到蒋易秋要搬走的那天。
他一整天都黏着许璟不撒手,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单反相机,美其名曰要留下回忆,实际只对着许璟一个人照。
“原来是有人可以把裙子穿得这麽可爱的。”蒋易秋对着相机感叹,“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没人长得有你好看。”
“真的?”许璟信以为真,“那你把照片洗出来了也给我寄几张。”
蒋易秋突然想起什麽,转身跑回家,过了一会儿拿出一幅画,“这是我画的第一次见你的样子,送给你。”
画应该是很久以前画的了,画面里,许璟坐在木马上,腰挺得很直,手上挥舞着一根仙女棒,她穿着华丽,头戴皇冠,头发长得要拖地。看样子,蒋易秋是把所有与美相关的打扮全都堆积在她身上了。
那天,蒋易秋坐在小轿车里,车里装满行李,一路哐当哐当,晃得人晕车想吐。他的胃很不舒服,正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旁边的易文茵突然拍了拍他的膝盖:“我们到了,一会儿下车要有礼貌,见着人要打招呼,听见没?”
蒋易秋摇下车窗,从里面往外看,一个小女孩长得鲜眉亮眼,手举得老高,神气活现地坐在最中间的木马上,指挥其他小朋友叫她公主。别的小朋友不乐意配合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她照样肆意蹦跳,开心玩乐。
在许璟后来收到的那副画上,右下角有蒋易秋匆匆跑回家拿出来时写上的一行字:愿你永远都能像这样自由、明媚、勇敢。
那些无从得知的隐秘
蒋易秋转学之后天天给许璟打电话,屁大点事也能说好久。许璟正好被剥夺了看电视的自由,变着花样逃避学习,于是也很乐意与他煲电话粥。
两人一拍即合,许璟把长长的座机线拉到自己房间,用肩窝夹住听筒,一手撕开零食,含糊道,“没我罩你了,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好想你,”蒋易秋听起来又有些悲痛,“我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什麽好玩的地方也没有,我好舍不得你,你要是能跟我一起过来就好了。”
许璟不以为然:“等开学了就好了,你就会有同学了啊。”
蒋易秋在刚刚离开许璟的一段时间里,把自己才建立起来的阳光一面全部封闭,似乎敞开内心接纳新人也是对许璟的一种背叛。
许璟每每耳提面命,“你这个人可不可以不要给自己那麽多枷锁。”她刚刚进入发育的青春期,很爱装大人说话,能用高级词彙绝不用低级词彙,“我觉得你道德感好强,这样给别人很大压力。”
唐曼华总是在关键时刻沖进来“棒打鸳鸯”,“自觉点啊,天天就知道玩,作业还做不做了!”
许璟叫苦不叠,不情愿地压着话筒做起总结陈词,“好烦啊,我妈不準我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