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颐:“这麽为我着想啊?”
“嗯,”孟则道:“虽然她其实很喜欢你。”
赵知颐却摇摇头,“她不是喜欢我,是因为在乎你。”
他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拉着孟则,两人慢慢穿过一排又一排寂静的坟墓,他的声音在风中带了悠长的回音:“她总共就见了我几次啊,怎麽就喜欢我了。因为我是你带过去的,她才对我好。”
孟则无意识攥紧了赵知颐的手指。
赵知颐听孟则说过,在孟则还年幼,虚假的幻梦还未破灭的时候,他过得真的很幸福,孟荞虽然工作忙,但很关心儿子,哪怕推掉重要的会议也要去参加家长会,因为要长期出差,还特意和孟则一起挑了一只小狗当陪伴犬,她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只可惜,她的一生都葬送在了一个人渣的手里。
孟荞的墓碑很新,上面贴着的照片也很年轻,笑容温柔而灿烂,即便是黑白色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幸福。
赵知颐将花放在了墓碑前,道:“不好意思孟阿姨,这麽久才能看您。”
孟则抽出手帕擦了擦母亲的照片,道:“你要是叫她妈,她会更高兴的。”
赵知颐转过眼睛:“高兴的是你吧?”
孟则不置可否。
他随意在墓前的台阶上坐下,擡头看晴朗的天空,墓园偏远,空气都要清新许多,风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赵知颐跟他肩并肩坐下,道:“你没有其他话要跟她说了吗?”
“没有。”孟则说:“我们本来也不怎麽说话。”
“为什麽?”
孟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愧疚。”
“我一直在帮着余述恩欺骗她。”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会怎麽样。”孟则垂着头,赵知颐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见他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她病情还没有那麽严重的时候就告诉她真相会怎麽样。也许那时候她还清醒,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赵知颐沉默了一会儿道:“但也许,你会更早地失去她。”
“让她那样活着是我的私心所致。”孟则说:“我不应该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在孟荞的事情上是这样,在赵知颐的事情上也是这样,一向冷静镇定的孟总,在重要的人身上总是一意孤行,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他们好。
赵知颐不知道该怎麽劝慰他,只好握住他的手,静静地陪他一起看着天空,倏尔冷风抚野草,风云突变,乌压压的云从天边蔓延,逐渐向城市上空聚拢,赵知颐站起身拍拍衣服,“要下雨了,回去吧。”
孟则伸出手:“拉我。”
“你突然变成三岁小孩子了吗?”赵知颐好笑,但还是伸手拉他,孟则却反手用力一拽,赵知颐完全没有防备,猛地砸进他怀里,瞪大眼睛道:“你干什麽!?”
孟则捧住他的脸,认真说:“想吻你。”
他说这话时眼睫低垂,盖住大半黑色的瞳孔,就连冷硬的脸部轮廓都软化了几分似的,那样子看着竟然有些荏弱可怜。
“不行。”赵知颐偏过头道:“第一,马上就要下雨了,第二……”他飞快看了眼墓碑,道:“这是在你妈妈的墓前!”
“你相信人死后有灵魂吗?”
赵知颐:“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科学无法解释我重生的事,所以我觉得,可能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存在?”
“嗯。”孟则道:“要是真的有,她看见了应该会很高兴。”
赵知颐:“你这个神经病……”
“我是神经病。”孟则跟他鼻尖抵着鼻尖,“你要跟神经病接吻吗?”
狂风呼啸,野草摇摆,晴朗的天色已经变成了大雨前的昏黄,赵知颐明知道不应该在这荒郊野外的跟孟则胡闹,但他无法拒绝孟则。
好像从很早以前,他就拒绝不了孟则。
于是他叹口气,闭上眼睛,主动捧住孟则的脸,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情欲,绵长又温柔,好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动物凑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直到真的有一滴雨珠砸在赵知颐的眼皮上,他才惊醒,红着耳朵道:“真下雨了,赶紧回去,我才不要被淋成落汤鸡。”
孟则将他眼皮上的湿痕舔去,“这样你好像哭了似的。”
赵知颐:“我要是淋雨了哭的就是你,试试吗?”
孟则莞尔,起身道:“走……”
话没说完,瓢泼大雨兜头而下,一道闪电撕裂苍穹,像是将这世界活生生的撕开了一道裂口。
“……”赵知颐一字一顿:“孟、则!”
孟则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我数三二一。”
赵知颐:“你是小学生吗?”
“三、二……&ot;
最后一个数字落地,两人一起往前奔跑,迎着凛冽狂风,森白闪电,轰隆雷鸣和倾盆大雨,百草低伏,树木摧折,他们在雨幕之中十指相扣,像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私奔。
雨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到达心中的应许之地。
但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也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