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自己教他兵法,其实温括自己都没怎麽看过兵书,反倒是侯瑭,一看一个準儿,问什麽他就知道什麽,小脑袋瓜就是格外好使。
温括也没什麽脾气,谁叫自己本事小,教不了呢,到头来,还得是他牵着自己的手,指着兵书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叫自己来读。
温括别的不说,耐心还是十足的,再加上侯瑭也不爱哭闹,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几乎都是侯瑭说什麽,温括就照做什麽就是了。
温括那时候就不明白,他为什麽对自己家情有独钟,一定要来,所以教书习文的间隙里,他经常带着侯镇出去,他问他,喜欢这个家里的什麽,那个年纪小却胆子很大的侯镇,立马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看他!
“看我?我好看吗?”
小侯镇用力地点着头回应着他,嘴里还带着甜甜的笑。
“你爹可不是让你来看我的,你要是不好好熟读兵书,回头你爹知道了,肯定要带你回去的。”
“我不想回去,哥哥我想留下。”
他哀求着温括,叫他不要赶走自己。可他哪里会知道,不是自己要赶走他,而是陛下下旨,要他去给太子的长子伴读,自己的家世,又怎麽能跟东宫相比呢,自己再也留不下他了。
“以后不要叫哥哥了,叫我温括吧,到了东宫,就要守东宫的规矩了,不能随便叫人哥哥,知道吗?”
“我只这样叫你!”
甜甜的声音,再加上他那自出生时便带在脸上的两团肉肉,摇头晃脑的,让温括觉得眼前这个孩子,真是可爱极了。那时候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自他离开温家开始,去了东宫的那几年,自己竟然会这样地想他。
那一团能带给自己温暖和无限乐趣的小东西,突然就这样没了,还真是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不好受得很呢。
他们在一起呆了好几年,那段时间,温括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得到,,那个孩子在慢慢长大,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不会一直都依偎在自己怀里了。
可他不想面对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回了家,又去了东宫,他不会再来找自己了。自己于他而言,也只是小时候在一起玩闹过的一个大一点的伙伴罢了。
他走之后,温括时常会在无聊时梦见他,在自己怀里跟自己闹,跑出去躲在树枝上叫自己去找。他都一一应了下来,陪着他到处去疯。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好玩,那个时候他干什麽叔父都会过来横插一脚,不让他做,但只有这位小侯公子来的时候,叔父才回纵着他,他也喜欢他来,陪着自己,打发无聊的时间。
回想起自己人生中最无趣的那段时候,他总还是第一个想到侯瑭那一脸甜甜的笑,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
那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好玩,这世上,竟然会有武将生出怎麽乖的男孩子来,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
可昨天再见他,温括竟觉得有些恍惚,那个抱起自己的男人,怎麽会那麽像他,又那麽不像他呢?晚上趁人入睡时,温括偷偷看过,真的是他,脖子后面还有那一个小红点点呢。只不过他连名字都改了,样子变化也很大,应该是不想长安的故人来这里,见到他如今如此落魄的样子吧。
他打听过他的,在长安时,就四处去找人问,知道了一些他在黔州的事,只是再见面,即便有再多的了解,也终究还是难以掩饰他如今的落寞,自己也不好贸然开口再打搅了他的生活。
温括假装不认识他,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是跟他客气着,保持着距离。
“公子,他们人呢?”
这次出远门,叔父特地叫了温岐跟着自己一起来,可他就是愿意叫自己公子,就是不叫自己兄长。
“一家人,你怎麽老是不听呢,以后还是叫我大哥吧。”
“好,公子···大哥!”
温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就对了嘛,温家早就大不如以前了,你我不必如此生分,都是一家人,嫡庶之分,在黔州这种地方,就更不用讲究了。再说了,温攘他们没来,别怕。”
温岐兴奋地点了点头,这也算是自己得到的一种肯定吧,更何况还是从温括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司马大人,您起了。”
赵回声也跟着下了楼,转天再见这位气质不凡的长安公子,还真是有点不是此中人的模样呢。
清俊的面孔,挺拔的身量,就连肩膀都端得直直地,那身皱巴巴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看着怎麽就那麽爽利干净呢?
“赵公子吧?”
“是,是我,您认识我?”
赵回声还有些诧异呢,怎麽你刚来就先认识我了?
“路过蜀中的时候,得见过令尊一回,他听说我是要来黔州上任的,所以托我,一定要照顾照顾你。”
“哎呀,我这个老爹呀,真是败事有余!”赵回声别过脸去,抱怨了两句,“那什麽,司马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爹这个人就这样,大老粗,什麽都不懂,要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放心,父母之爱子嘛,我明白的。再说了,令尊很大方。”
说着,温括还叫温岐从他们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堆沉甸甸的东西来。
“令尊说,这是给我的,可我还是觉得,该交到你手上。”
他侧过身去,赵回声也顺眼看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一堆金银!
爹呀,你是真嫌我在黔州待得太舒坦了吗?他在长安,可是出了名的铁面人物,连礼部的人都走不了他的后门,你现在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