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认是非常公平的人,自己打算着随时抽身而去,便也不强制套牢对方,主打一个你情我愿,这其实曾经是周遇潜在不安感的来源。
他像是在仰头看一只风筝,而且线轴并没有握在他的手里。
但是现在不同了,虽然陈茉还是那个陈茉,周遇也还是周遇,陈茉还是会下意识逃避承诺,周遇的不安感却已经消失。
周遇也还是会习惯性给出承诺,陈茉却也不再担心忽然被一枚戒指套住,分手是一件坏事,然而却意外促成了一个好的结果。
错位的的齿轮,反而咬合出了正确的方向。
陈茉把照片选好,顺手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捣乱掀开周遇的衬衫,摸摸他窄长的锁骨,周遇扣上她的腰往上提了一点,眸色渐深,陈茉忽然瞥见时钟上的指针,一把推开周遇。
“我要回家了!”
周遇“嘶”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磕到沙发扶手的后脑勺,起身拿起外套,心里叹了口气:“我送你。”
如果说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那么这就是最大的区别,陈茉现在像魔法会在限时内消失的灰姑娘,一到九点就得提着裤子跑路,但是以前陈茉是可以留下来过夜的,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腻在一起消磨时间。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周遇不断地把冲锋衣的拉锁往上提,直至遮住半个脸,然后又扯开,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道:“茉茉,我能不能见见你爸爸妈妈。”
陈茉拒绝地很干脆:“不能。”
“我想为你解决这件事,我会试着证明自己说服他们,我想为你负责。”
“我知道,但是周遇,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
陈茉讲话还是这么直接又不留情面,她举起三根手指:“第一,我爸妈的确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需要你为我解决这件事,这是我和我家庭之间的问题,我要自己解决。”
“第二,我选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想对抗我爸妈,你也不用想着去他们面前证明你自己。而且我是我,我爸妈是我爸妈,你这个想法就好像我自己的选择许可不完全在我自己手里,而是有一部分在我爸妈手里似的,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经过任何人批准。”
“第三,我和我爸妈之间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们俩的事情只我和他们诸多分歧的一个表象,我和他们的矛盾的核心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也解决不了,千万不要这样一厢情愿。”
周遇垂了下眼睛,慢慢地再次确认:“所以你真的不需要……”
陈茉迫不及待地打断,动作幅度很大的点头:“真的。”
“好。”
陈茉松了一口气,挥挥手上了网约车。
“拜拜,到家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路上小心。”
有时候让一个男人放弃做点什么比让他做点什么还要难,但是幸好,周遇是一个不逼着人吃梨子的人。
不过陈茉的态度虽然和嘴一样硬,但是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如果说面对工作她好歹还理出了一点思路,那么面前父母她可以说是一筹莫展,只想逃避。
一个人得拥有多大的勇气和智慧,才能恰如其分地处理好血脉和养育扭曲的纠缠,陈茉想到了一些不算恰当的比喻。
就比如一个人拽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把自己提起来,又比如一盆花打算把自己连根拔起。
所以她暂时还是在当一只鸵鸟,在杨兰问她“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又加班了?”的时候,含糊地“啊啊”了两声,然后钻进卧室。
自己养大的小孩自己当然清楚,杨兰看着陈茉像一只老鼠似的溜着墙缝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放下抹布擦了擦手。
陈茉正在吃东西,杨兰突然打来电话,两只手带着塑料手套抓着小龙虾都是油,陈茉只好让旁边的人帮忙按了接听又打开免提,这里是大排档,本来就吵得很,并不怕吵到别人,陈茉大声喊着,好让对面听到:“妈!什么事?”
“还在加班吗?我来给你送饭!”
送什么饭?陈茉毛骨悚然,感觉自己退回到幼儿园排排坐吃果果的年纪,赶紧喊道:“不用!我正在吃,你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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