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摸了摸她的脸:“那算了。”
当周遇入睡后,陈茉睁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整块掉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躺在柔软床铺中不断下坠,在毫无安全感的失重感当中昏迷过去。
第二天头疼不已地醒来,并且失望自己仍然活着。
每当这个时候,陈茉向旁边翻身,拧动酸痛的脖子,就会面对空荡荡的床铺——周遇已经走了,他的公司更远,因此他起得更早,每天为了不惊醒陈茉,他洗漱的动作都很轻。
可是这里离陈茉的公司很近,她能走路上下班,甚至还有空买咖啡喝吃早餐,所以周遇是为了陈茉才租下这套性价比并不高的公寓的,也是为了她才来到江城——从前陈茉从来不这么想,她一直对周遇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周遇点头同意,因为他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怎么可能不为什么,只是陈茉以前根本不去深究为什么,因为他们遇见的时候,他们相爱的时候,陈茉还拥有完整没有裂缝的、活力满满的外向型人格,周遇凭什么不喜欢她?她自己都特别喜欢自己,那么生动,那么有趣,陈茉从来自信极了,可是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她不完整了,她碎掉了,坏掉了,她不外向了,她不有趣,不生动了。
周遇会发现的吧,总有一天。
他现在已经察觉到异常,还在用关心努力使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是没有用的。
裂痕已经产生,无法被抹掉了。
没有用的。
只是陈茉做不到对周遇说出这句实情,没有足够的勇气坦率地展现自己糟糕的B面。
陈茉自己成为了自己的赝品,每天都在恐惧周遇发现货不对版的那天,她更加敏感而细致地观察他,试图未雨绸缪。
在周遇疲惫和厌倦之前,她一定要抢先离开,避免被狠狠伤害。
周遇已经成为溺水的陈茉唯一能够抓住的救生圈了,所以她更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以后彻底一蹶不振,成为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驴子,真的从楼上跳下去。
观察得越多,陈茉越发觉得,周遇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是因为加班太多,也不是因为回来之后还总是抱着笔记本,而是因为经常微微蹙起眉毛发呆,又或者几乎都在避开陈茉接电话。
除了电信诈骗和买商铺卖楼先生您好最近有资金需求吗之类的骚扰电话之外,周遇的电话很少,要么是工作电话,要么是父母,偶尔是朋友。
周遇要好的几个朋友都是学生时代的同学,都不在江城,通常都是微信联系,又或者偶尔一起约着打打游戏。
这类男人好像不太喜欢通过日常聊天来维持友谊,联系的频率很低,所以周遇接电话从来不避人,时间也很短,陈茉以前很确信每天跟周遇讲话句数最多的人肯定是她。
但是最近周遇和陈茉不怎么聊天,是陈茉的缘故,她有点失去了发现话题的能力,而周遇的电话忽然越打越长,也总是起身从她面前离开,到阳台去,或者另一个房间。
周遇的声音不大,她不知道那边是谁,他在说什么。
他的手机原本也没有锁屏密码,最近加了手势锁,陈茉没有查男友手机的习惯,但是忽然发现自己被防备,难免有微妙的不舒服。
陈茉忍受着这种不舒服,难耐地与之共处,可是当周遇的手机就放在面前的茶几,忽然亮起微信的消息通知时,她实在难以自控,很想看一看。
电视的大屏里不知道在播些什么东西,很吵,周遇在浴室洗澡,陈茉伸出手,并且想好一个理由。
她回忆起平时观察到并且记住的手势密码,划开屏幕看到的第一句话是:“累你也得忍着啊,不然还能咋办。”
这一句是个回复,回复的是周遇的上一句。
周遇说:“要相处那么久,一直去迁就,确实有点累。”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