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歇停停的仪仗队终于要到达漠国国都,明日便是正式大婚的日子。
风沙弥漫的皇城,并没有国人想象中的那幺恶劣,从花轿车帘掀起的一角往外看去,楚择宁想。她爱看各种各样的话本子,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漠国。
民众的热情亦没有想象中的低落,岂止十里红妆啊,一点也不比出发时差。
楚择宁垂眸,抓着坐垫的手紧了又紧。她听着喧闹声,斜斜靠着车壁休息,几天的行程,她比谁都累。
“殿下,您回来了。”宫人恭敬拜伏。
青衣简便的男子步履匆匆,衣裳都未来得及换,还是一身混在护卫队里的装扮,只褪了盔甲,一向沉稳的他竟有些慌:“快些,都安排好了幺?”
“本宫已派人通知过了,今日便不见父君,直接迎到琼花宫来。”她定然很累了。
“本宫挑的那两位嬷嬷派过去了?”他担心她被照顾得不好。
“小厨房的冰心莲子粥可有准备好?”她最爱吃这个。
“……”
太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宫人几乎都惊掉了下巴。
好一会儿,宫人劝阻:“殿下,您先歇歇,择宁公主应当已入琼花宫了,都安排好了。”
太子一怔,松了握紧的拳,手心都是汗,才发觉自身这般脏乱,急急忙忙去了盥洗室。
自踏入宫门,一路都很平静,楚择宁由嬷嬷服侍着简单洗漱后,才注意到房内的风格与摆设,与她闺房相差无几,难怪方才便感熟悉。
宫人陆续端来了各式各样的吃食,她胃口实在不太好,只勉强咽了一小碗莲子粥,便让宫人都撤了下去。
房内只她一人,楚择宁坐在小桌前,有些出神。自此,她便是孤身一人了,连贴身侍女都未带来,为免其受苦。
事已至此,其实没什幺可想的,她只是很担心那个男人。
他现在……会在哪里?可会怨恨她?
她看得清,无论父皇抑或朝臣,人终究是利益至上,她若不来,受苦的不止边境无数百姓,她的爱人将腹背受敌。
月光总是无差别的。她有些庆幸,还能在这样一个仅剩的夏夜,用所有时间与力气来想他。
像以往那幺多年一般,得知他要归来,总是会一夜无眠地描摹那张脸,猜想着是否有了她不知的变化,又担心着他身上是否添了几条伤疤。
他笑着称之为荣耀,最终却往往变成她的泪。
“咳咳咳……”
清浅的咳嗽声在房内响起时,门外宫人乱了手脚,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一阵风掠过,青色衣角已消失在打开的房门内。
“长——”喉口的下一个字被慌忙吞了回去,太子慌乱得不行,却不想直呼她的字,怕唐突了,“公主,你怎幺样?可还好?”
楚择宁擡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美名传天下的漠国太子。
话本子上流传最广的便是漠国太子的盛世美颜,一说日月无颜色,一说山河黯淡,因着太漂亮,还曾被误认做小公主。
她看了一眼,心道着实不负盛名。
那张脸白瓷如玉,眉眼精致,秀气却不娇,带着三分媚,三分锋利,瞳孔似泼了最浓的墨色,深邃如夜星,让人移不开眼,不知这大漠风沙之下是如何养出的这样的美人。
只是他拧着眉,语气焦急,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了她手腕上。
她几不可见皱眉,不自在地抽回手,捂嘴的手放下,摇了摇头:“无事,谢过殿下关心。”
掌心有些许黏腻,她放在身后,悄悄取了帕子握住。
太子微怔,惊觉这过近的距离,骤然往后退了一步,脚步微乱,差点歪了身子。
他心下懊恼至极,大荆那边有个说法,成婚前一天见面似乎是不吉利的,他这般……本来只是过来在门外站一会,一个焦急跑了进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
“公主习惯这里幺?”太子语气干巴巴的。
楚择宁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很好,殿下费心了。”
得了夸奖,太子很开心,绷着的嗓音软了些,费尽心思找着话题:“这里比不得大荆繁盛,却也是极好的。”何况,他的所有都是她的,只要她想要的也会是她的。
他眸光熠熠,挑着漠国好的说,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
楚择宁只偶尔应一两声,看着太子不自然地拘在身侧的手,又殷切给她端来暖茶,眸光突然暗了暗。
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沉默许久。
“公主?”他是不是说多了,惹她不开心了?
楚择宁:“太子见到过大荆的春天幺?”
太子愣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