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琪开门,走之前又回头,语气瞬间柔软许多:“今天这事别跟我爸妈说,最近家里够乱的了。”
然后又特意看着他,商量一般微笑下:“行吗,哥?”
葛凡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老虎皮才是她的本质,而她瞬间切换回来的那乖巧懂事的皮囊只是她生存所需的伪装。
独门独栋的元泰茶社在石城最北侧,正对面是一小段松花江分支过来的江畔,背后是以滑雪基地闻名的北山公园,地段宽阔,风水极好,虽然不如烧烤澡堂麻将馆受老百姓欢迎,客流量不大,门口车位就没占满过,但为数不多的几辆车各个都有神秘来头。
在一辆招摇的库里南和一辆低调到车牌都没上的红旗轿车之间,余九琪站在茶楼一侧的角落里,一眼就看到中间那辆昨晚突兀地停在她家楼下路口的,让她羞愤到口不择言才全身而退的SUV。
他果然在这。
看了眼茶楼门口,有迎宾员热络接待刚来的两个客人,小九便没靠近,直接给孙锡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被掐断了。
蓦地,头顶闪过一瞬亮光,余九琪抬头,看到茶楼二楼中间的窗户忽然打开一条小缝隙,漏出些散白的光来,窗前空无一人,垂着的窗帘似乎小幅度晃了晃。
而后手机来了一条微信,耍着她胡闹一晚上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丝毫没意外她会找来,只说:【进来大厅等。】
余九琪努力压制想骂人的冲动:【你出来。】
【我现在走不开。】
【不耽误你太久。】
孙锡隔了一会,说:【你进来开个包间,我一会去找你。】
又是这样!
余九琪很熟悉这种鬼鬼祟祟的接头方式,过去无法公开示人的那些时光里,他们无数次用这样特工接头一般的滑稽方式偷偷见面,她承认也曾从中体会过隐秘的甜蜜,偷欢般的心动,但此刻只觉得搓火烦躁。
门口的人莫名多了几个,小九翻遍了身上的兜,后悔没带个口罩出来。她跑到对面街道,去超市买了个超大口罩,戴上后才走进去。
二楼那扇窗户又闪了闪,忽地,窗帘被拉紧。
余九琪选了个偏僻的小包间,随手把包间名发给孙锡,先进去,点了个最低消费的功夫茶套餐,摆在那,只随手扒了个送的开心果,狠狠嚼碎,咽下,哼出一口气,冷静了些。
然后突然很后悔刚才失态发了脾气,倒不是对孙锡,他活该,而是对葛凡。
她完全可以更从容自若地面对那个问题的,以她这么多年遮遮掩掩活着的成功经验,脸不红心不跳地随便撒几个逻辑缜密的谎,随便把葛凡糊弄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怎么了呢?
小九一颗颗泄愤般嚼着坚果,牙齿骨骼的规律运动激活了大脑,仿佛过电影一般回忆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歇斯底里的愤怒,大部分都是由他而起。
即便温雯,在轻而易举让以情绪稳定为荣的小九崩溃这件事上,也没赢过他。
真了不起啊。
门被推开的时候,刚好吃完小碟子里最后一颗开心果。
他裹着淡淡的酒精味,呼吸粗重地过来,席地坐在铺着地暖的棕色地板上,挨着她,也没说话,自然地拿起还没烧热的水壶,倒了一大杯水,一口喝下,像是渴坏了。
杯子随手推到一边,眸光在茶几上扫了下,再转向她,突然问:“开心果再来一份吗?”
余九琪坐得比他高一点,垂眸看他,见他头发比昨天乱了些,发丝细细软软的铺在头顶,脸色比平时白,他酒量很好,酒精代谢功能却一般,喝了酒脸会白,但此刻不是最白的时候,说明没喝多,可那漆黑眼睛里糊成一片,也难辨有几分醉意。
见小九不说话,只瞧着他,他就又问:“还要吗?”
余九琪恍惚了下,睁圆眼睛:“要什么?”
他斜斜坐着,肩膀靠着小九身旁的布艺沙发,似故意学她:“嗯?”
余九琪撇了眼旁边:“你是说开心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