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被他问得喉咙一窒,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和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孩子,叫她如何选择?
沈鹤面色倏然变冷,面上不复往日的温润。他忽然站起身来,神色沉重地望着刘氏说道:“母亲,你这样溺爱嫣儿,总有一天会把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谁都护不住她。”
说罢,沈鹤疲惫地推开座椅,在刘氏震惊的注视中转身走了出去。
江绮罗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过片刻,她回过神来,起身向刘氏说道:“母亲,夫君是气急了才会如此,您别往心里去。”
惊讶过后,刘氏的面上浮现了一层羞恼的红晕,在江绮罗关切的目光下,只觉面上火辣辣,眼底很快就闪过一抹愠色。
正当她怒不可遏急于发作时,沉默良久的沈郗忽然站起身来。
刘氏满含期待地等着他为自己鸣不平,却只等来了沈郗淡漠的辞行。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沈郗步履从容地离开后,只剩下尴尬无措的江绮罗独自面对刘氏汹涌澎湃的怒气。
第15章奚落
连日的大雪纷纷扬扬,连挺拔的青松都被厚重的积雪压出了一道弧度。
倚在软榻上休息的许知窈,隔着窗户纸望见了庭院中那一株覆满白雪的红梅,无端生出了一股悲凉。
她虽不懂朝堂局势,却也明白革职查办对许家意味着什么。从曾祖父那一辈起,许家就对入朝做官充满了渴望。
许仕元背负着家族的期望,一路费心打点、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才做上了吏部郎中一职,正准备大展拳脚,却不曾想会被自己的女婿从云端生生拽落。
许家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许仕元此刻的悲凉和绝望。
而这一切都与她密切相关。她不但没有完成嫡母吴氏的托付,甚至无意中加速了父亲的倒台。
沈郗仍是那个一身清正、大公无私的御史,而她却成了许家的罪人,成了京城里人人嘲讽的对象。
但凡沈郗肯为她着想半分,便不会亲自拉许父下马了。她早该想到沈郗不会为了她徇私破例的,却偏偏还要心存幻想。
许知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莫名地厌弃起了自己的无知。
采薇捧着热腾腾的汤药缓缓走到了她身边,见她眉眼落寞,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夫人,先喝药吧。”
许知窈木然地转过头,看着采薇脸上深切的担忧,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的悲伤来得太过突然,看着她眼底的湿意,采薇不知所措地说道:“夫人,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听着采薇的安慰,许知窈眼眶一热,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她哭了起来,采薇慌乱地放下药碗,掏出干净的帕子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眼泪。
“夫人,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说话惹你伤心了。”
许知窈接过采薇手里的帕子,按住眼角,压抑住眼底的酸涩,半晌才忍住泪。
看着采薇惊慌失措的模样,许知窈牵了牵嘴角,挤出一抹安抚的笑:“谢谢你,采薇。”
采薇被她突如其来的致谢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睁大了眼茫然地看着她。
“只有你会关心我了。”许知窈感伤地看着采薇,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悲凉。
看懂了她的伤怀,采薇的心里也跟着酸涩起来,悲悯地低喃道:“夫人……”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门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嗓音。“二夫人,奴婢来给您送午膳了。”
许知窈背过身去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采薇转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模样秀丽的小丫鬟,见了采薇立刻笑着打了个招呼。
“听说二夫人这几日没有胃口,这碟子山楂糕最是开胃,想必二夫人会喜欢。”
说罢,在采薇疑惑的眼神中,小丫鬟意有所指地望着那碟山楂糕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
采薇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盘中的山楂糕,立即掩上房门走到了许知窈身边。
“夫人,方才送午膳来的那个小丫鬟特意提了这山楂糕,想来是有什么玄机。”
采薇将山楂糕单独取了出来,若有所思地说道。
许知窈顺着她的话看向了那一碟普普通通的山楂糕,忽然伸出手拿起了一块。
在采薇疑惑的注视下,许知窈将那块四四方方的山楂糕掰成两半,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从山楂糕里掉了出来。
许知窈捡起纸条,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待看清了纸条上的字迹后,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
见她变了脸色,采薇怯怯地看着她,不安地试探道:“夫人,怎么了?”
许知窈心中震颤,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了一团,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面对采薇的询问,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见她不肯说,采薇滚了滚喉咙,将满腹的疑惑咽了下去。可看着许知窈眼底一闪而逝的仓惶,她心底仍是狐疑。
匆匆用了午膳后,趁着采薇出门送餐盘,许知窈将手心里的纸条扔进炭盆里烧成了灰烬。
想到纸条上的话,许知窈仍觉四肢冰凉。
许仕元被弹劾后,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第一个找上她的会是心怀不轨的许文瀚。
初二未时寻芳阁,不见不散。如若失约,后果自负。
许文瀚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像是一条隐藏在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旦瞄准了猎物就一定会一击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