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归不像是讲生意,仿佛吃定了祁雪英,闲聊般地开口:“我家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这段时间要请一个人负责洗衣做饭,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家教和家务一起的话,一个月我可以付一万。”
“一万?”祁雪英吃惊到破了音,像是不敢相信,眼睛瞪大再次确定道:“家教和家务?”
陈一归没有雇人这方面的经验,不了解市场价,看着祁雪英这般激动,只以为条件有些苛刻。他顿了顿,偏头看了涂漫漫一眼,不以为然的加码:“我说了,价钱不是问题,如果不合适,您可以提。”
“没问题,没问题。”祁雪英忙回答,生怕此时再生变故,自顾自的开口推销自家闺女:“洗衣做饭小七从小干到大,别看年龄小,但不比其他小孩,又懂事又能吃苦,能力不用担心。”
陈一归眸色微冷,表情凝重,脸上的不爽来的毫无缘由。
祁雪英眼里心里只有钱,看出他的不开,搓着手,生怕谈丢了这桩生意:“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要不要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陈一归语气懒散:“我自己能做主。”
“这就好。”祁雪英松了口气,却还是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需要签什么合同吗?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怕以后出了岔子,影响我们的邻里感情。”
“稍等。”陈一归并不着急,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当事人上,表情不再随意:“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的话,这件事就当我没说。”
涂漫漫抬头一愣,显然没想到陈一归会问询她的意见,甚至给了她一票否决权。
陈一归和祁雪英的对比,高下立见。她鼻子猛地一酸,心底有股酸涩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她自诩洒脱,可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骨子里也有矫情的因子。
祁雪英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涌,赶在涂漫漫开口之前,一锤定音:“她愿意,我们没问题,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我并没有问您。”陈一归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即使在不满时对长辈也用着尊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随意却也笃定,说了句不相关的话:“拒绝也没关系,看你自己的意愿。”
在祁雪英的世界,她对涂漫漫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见陈一归非得让涂漫漫开口,她咳嗽了一声,示意涂漫漫快答应,看着涂漫漫傻楞,粗鲁的拍着涂漫漫的胳膊:“这丫头,发什么呆呢?人家等你的回话呢,都是同学就该互帮互助,还不快答应下来?”
“阿姨。”陈一归语气重了些,表情沉下去,眼神锐利地扫过她:“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我不希望在相处中有不愉快的事发生,如果您一意孤行,造成我的不愉快,非但报酬拿不到,我有权要求您承担起一切后果。”
祁雪英听出了其中利害,嘴巴张合了几下,讪讪地闭上了嘴。
涂漫漫给不出当下心情的具体形容,在她浅薄人生的认知里,一切被冠以权利的名词都要争取,说话的权利、反抗的权利、甚至拒绝的权利。
而现在突然有个人站出来,在她还是一无所有的弱势个体时,尊重她的意愿,照顾她的情绪。
地球的一角被翘起,她的世界正面临颠覆,也是在此刻,她突然有种释怀感。
陈一归没等到回答,对她长时间的缄默也并没生出不满,晦涩不明的眸子里透着几分不安。
“好。”良久,涂漫漫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她对上陈一归的眼,郑重又认真地点头:“我愿意。”
陈一归起身,步调轻快往外走,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踩着黄昏最后的光,他的手半抬,放置在半空中,歪着头打了个响指:“我会找人拟一份正式合同。”
祁雪英哪还能听到其他声音,直勾勾盯着桌面上的两摞现金,被涂漫漫提醒后,才站起来朝外跑:“陈,陈小少爷,那这些钱……”
陈一归头都没回:“当是定金。”
祁雪英喜悦挂在脸上,语调拉得冗长:“哎~”
——
涂漫漫也说不出陈一归做这件事的理由,她仍记得陈一归当明星那会,媒体挖出陈一归的家世背景,粉丝都戏称他是为了整顿才来到娱乐圈,无所谓名和利。
也不全是玩笑话,从陈一归鲜少的曝光率来看,进入娱乐圈好似只是消遣。被富养的小少爷我行我素,哪怕到了千人千面的娱乐圈,也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她躺在床上,拨开洗到发白的窗帘,透过窄小的窗户,仰头看向亮着光的小洋楼。
他们之间看似隔着咫尺,实则隔出了一条银河,就如中间这条名为银河的路,遥遥相望尚且可以,但只要生出想要靠近的心思,举步维艰。
竟然还有时间异想天开,她苦笑一声,将多余的心思甩在一边,拉上窗帘,后退几步倒在床上。
“想太多了。”她用手覆在眼前,一遍遍提醒自己:“涂漫漫,清醒点啊。”
等到不切实际的杂念全数消失,她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思考着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陈一归主动递来橄榄枝,这件事就透着诡异。她在学生时代和陈一归最大的羁绊是邻居这个身份,除了鲜少意外的碰面,足以用云泥之别形容的两人谈不上有其他交集。
而现在陈一归却提出了不太符合常理的要求。是的,不符常理,陈家小少爷若想要改邪归正好好学习,随口一提,请来六科老师一对一辅导也不是难事。
她实在想不出陈一归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她回想陈一归所有的话语,逐字逐句分析,才猛然想起陈一归几次三番提到了林星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