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撑着桌面,双目血红,看着涂漫漫异常平静的脸,在那双沉寂的眸子里,他看到自己发疯的模样:“在学校看见我像是看见垃圾一样,生怕自己躲不开,怎么?有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损伤你的颜面了?”
也不等涂漫漫开口,他自顾自道:“也是,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名,怎么能看得起我这种没什么前途的小混混。”
涂漫漫听着字赶字的质问,一时间懵了。她在学校是躲着涂安乐,但这是她习惯,在家里对涂安乐,她也是能躲就躲。
她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近乎麻木,不健康的家庭氛围,造成了她寡言少语的性格,孤僻的性格又导致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一系列的恶性循环下,她无可避免成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没意识关注除自我以外的世界。
她的沉默在涂安乐眼中被解读成默认,没等她反应过来,涂安乐就扔下她跑了出去。
后来她不是没想过解释,可涂安乐像是被人揭了短的刺猬,避她如蛇蝎,以一副完全拒绝沟通的姿态,使得这个误会像是一颗大树,随着时间盘根错节,演变成不可谈及的心病。
姐弟俩,一个不擅长沟通,一个拒绝沟通,好在后来达成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诡异平衡,这件事像是翻了篇,再无人谈及。
而到了高中后,平衡被再次打破,涂安乐无所不用其极摆脱的“涂漫漫弟弟”称号,再次重出江湖,重新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chapter017
作为注重升学率的私立高中,成绩是春雅高中最注重的学习指标,站在食物链的无异于两种人,一类是成绩上乘的优等生,一类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
涂安乐显然不在任一范围内,身为后进生,他与班级内大多数同学没有共同话题,理所当然变成了像涂漫漫那般寡言少语的人。
两人的区别是涂漫漫是自愿选择,而他是受环境所迫。
在这所高中里,他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坐在最后一排的边角,是个毋庸置疑的小透明。
辍学的伙伴都羡慕他有个状元姐姐,得到上高中的机会,可这其中酸甜苦楚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长期压抑的环境,让他叛逆的心日益积累,到达极限之后,他成为挑战校规的第一人。
翻墙外出,这件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涂安乐很快成为附近网吧的常客,在乌烟瘴气的场所,他很快结识一帮社会青年,从偶尔夜不归宿到昼夜不分,一整天连学校都不去。
学校注意到他的情况,很快就联系到了祁雪英,并通知祁雪英来学校,可那时正逢农忙时节,祁雪英压根抽不出身,只是让学校找涂漫漫,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校领导深知涂安乐是特殊招进来的学生,面对这种情况也很头疼,毕竟签署了协议,白纸黑字写着帮助涂安乐参加高考,临时反悔只怕会影响到涂漫漫,但留下涂安乐,也意味着要对涂安乐的安全负责,实在无计可施,校领导单独派出一个人,每日监视涂安乐,这才缓解了涂安乐逃课的频率。
尽管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涂安乐惹事的能力。
涂漫漫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的恐吓电话,看到来自涂安乐的电话,她本想着视而不见,可对方有着平时没有的耐性,接连打了三个,有着只要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她犹豫了下,划开接通键,把听筒放置在耳边,等着对方开口。
“喂,你就是是涂漫漫吧?”
涂漫漫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粗犷的声线加上不耐烦的语气,让她怀疑拿下手机,确定是用涂安乐的手机拨过来的后,才试探着问:“请问你是?”
“你弟弟涂安乐刚刚碰倒了我的手机,屏幕碎了,说没钱赔,让我打给你。”对方停顿了下,声音透着一股狠劲:“总之,他在我手里,你现在拿五百块钱过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弟弟的安全。”
涂漫漫眼尾下垂,看不出情绪,诚实道:“我没钱。”
“你没钱?”对方一听炸了毛:“喂,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吗?还搁这推三阻四,你听清楚,我没在和你商量,我也没有问你有没有钱。”
他啐了一口,咬着牙,声音发着狠:“不见棺材不掉泪,小子,你来说。”
“借,就当我是借你的,我以后保证会还你的。”涂安乐似乎被吓得不轻,单薄的声线带着颤音:“求求你过来吧,他们有好几个人,不拿出这些钱,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涂漫漫捏着手机,没说话。
涂安乐抓了救命稻草,又怕这根救命稻草断了,往日颐气指使变成了低三下气的哭腔:“求求你帮我一下吧,姐,以后我保证都听你的。”
“听到没有?”粗犷的男声又重新穿插在电波中:“我可没和你开玩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一到,我没见到你的人影,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涂漫漫抬眼望着车窗外,远处黑压压的乌云从边际卷来,一场暴雨在酝酿中。她的喉咙紧了下:“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外面天气情况不太好,现在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金,一个小时不够。”
“啧,你姐姐怎么还是个穷鬼。”对方的嫌弃声连同着些微拍打声混杂着传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找这么多借口,你以为拖延时间是件好事?”
涂漫漫在公交车站下车,艰难维持着冷静:“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那我现在就报警,报警的话,一个小时你应该能看见警察。”
“你他妈威胁我?!我劝你看清局势,你要是还想要一个完整的弟弟,就按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