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不语,直接上了楼。方才龚拓与掌柜的话,她听到了。
在她记忆中,这位世子生性淡漠薄情,虽然京中有着很高的声誉,但是他的眼中并不在意旁人生死。老虎山,牛头岗,今上交给他的差事办的妥妥帖帖,是真的为了百姓吗?并不,那些在他眼中,都是功绩罢了。
龚拓,他是一个没有爱的人。跟他五年,她清楚。
走道尽头,那间最好的客房便是龚拓的,有两间,里间为卧房,外间为厅室。
无双顾不得别的,赶紧去帮着婆子照顾豆腐三的媳妇儿。人现在躺在床上,嘴里疼的嗷嗷叫唤,双脚踢着瞪着,床褥一片狼藉。
这是龚拓睡觉的床榻,若是在伯府,谁敢这么做?
“你出去罢,”婆子推着跟进来的豆腐三,“别在这儿添乱。”
豆腐三吓得脸都白了,哑着嗓子对他媳妇儿说:“你可好好地,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抹了一把泪,这才转身出去。
无双劝了人一声,实没想到这个汉子能掉泪,为了他的媳妇儿。
豆腐三皱巴着个脸,眼泪汪汪:“曹娘子,好好帮着照看你三嫂啊。”
说完,垂着头出了客房。
龚拓站在房外,刚想往里看一眼,就被豆腐三给合上了房门。龚拓看着豆腐三一脸泪,不禁挑了下眉,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谢谢兄弟,”豆腐三揉揉鼻子,这时也记起眼前这位郎君,是当日雪天,他送斗笠的人,“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龚拓道,大不了他再换一间房,小点罢了。
他能听见里面妇人的嘶声叫喊,偶尔混着那道柔柔的声音,心里瞬间多了份宁静。
“这间房多少钱?我给你。”豆腐三想到,不能白占人家房间,还亏着这位,才让自己女人进来。
“一日大概半贯钱?”龚拓开口。
豆腐三嘴巴张了半天,“明抢”这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半贯,他这得做多少豆腐?
“不用你还。”龚拓很少帮别人,更不说还是一个平民,两人面对面的说话。
显然,豆腐三是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的真正身份,搓着手在门前走来走去,嘴里一遍遍的不知道嘟哝着什么。
龚拓被晃得心烦,咳了声:“紧张?”
“是,”豆腐三正好接下话茬,干脆拉着龚拓沿着墙角蹲下,“我跟你说,女人生产就是去鬼门关走一趟。”
被人拉着蹲下,龚拓十分别扭,忍住想将人踹到的冲动。有些后悔让出自己房间,他还是有公务要忙的。
豆腐三没看到龚拓的冷脸,一心想着在里面受苦的媳妇儿,不禁喉咙哽咽:“跟着我,尽让她受苦。”
龚拓闻言,觉得豆腐三有自知之明,一个买豆腐的,能给女人什么好生活?这人也不撒手,他只能跟着蹲在墙角,一向身子修拔的他,蹲着十分的怪异。
旁边豆腐三开始没完没了的讲他的媳妇儿。说人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最后选了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
“为什么?”龚拓问,说实话,豆腐三相貌着实不行。
豆腐三憨厚的抓抓脑袋,黝黑脸上有了笑:“她说,我人实在,对她是真好。”
龚拓难得拿眼瞅了豆腐三:“什么是真好?你给她送了珍稀礼物?”
“一看你就没娶亲,”豆腐三脸上笃定,随后道,“是人心换人心,你真的打心里对她好,其实她有感知的。”
“人心换人心?”龚拓第二次听见这句话,无双对余冬菱也说过这句话。他也寻思过是何意,但听着是很简单,可要怎么做?
豆腐三往屋里听了听动静,女人已经不再狠命叫唤,稍稍松了口气:“大老爷们的跟你说句实话,我喜欢她,掏心掏肺的那种。当时有个白面小书生,也惦记她,可是人觉得自己读书人,端着那个架子哦。你说,跟了他,还不委屈死?”
这话龚拓觉得莫名刺耳,白面小书生能给女人更好的生活,不至于吃苦受累:“这样吗?”
“当然,”豆腐三一脸认真,“你愿意要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龚拓薄唇抿紧。真心,当然是要真心。他不是也妄想过吗?
稳婆和郎中这时走了上来,两人从地上站起,相对于面色不好的龚拓,豆腐三腿脚麻利的迎上去,拉着两人一顿嘱咐和拜托。
一同送进去的,还有烧好的大桶热水。
最后房门关上,走道上再次剩下两人。
豆腐三回头,看着静默站立的男子,叫了两声人都没有答应,也不知去想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龚拓这时回了神,盯着房间的门板。孩子,曾经他也想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他不曾问过她,更不提商议,理所当然的着手去做。
停了避子汤,宫里的求子药。到底是做错了吗?她其实是被迫接受着他的安排。
房门开了,稳婆笑嘻嘻走出来:“恭喜呀,是个小子。”
豆腐三根本听不见,赶紧冲进房去,喊着妻子的名字。后来觉得声音大了,又压低了嗓门。
无双在屋里,帮着做些端水之类的活儿,耳边到现在还能听见三嫂刚才的喊声。如今孩子顺利诞下,母子平安,她也好奇的凑过去看那小娃儿。
小小的一点点包在襁褓中,脸上红扑扑的,咧着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还算是她给帮着接生下来的,心中十分高兴。
豆腐三蹲在窗边,一脸心疼看着精疲力尽的妻子。实诚男人不会表达,只能紧攥着人的手,一句句的没事就好:“我雇辆大马车,咱带孩子回家,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什么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