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深吸了一口气,陆家现在乱成一锅粥,无双向来谨慎仔细,她断然不会过去。
虽是心中这样想,可龚拓还是拿不准。
雪絮落在他的发顶,他仿若未觉,如同雕像般站立。豆腐三实在没忍住,喊了声:“这位兄弟还不回家?”
“等人。”龚拓头不抬的回了声,依旧不动。
豆腐三摇摇头,随后跑过来,往龚拓手里塞了个旧斗笠:“戴着遮遮雪。”
说完,转身跑了回去,继续照顾自己的买卖。
龚拓皱眉,低头看着斗笠,是用竹子编的,已经很旧,这种东西以前连碰都没碰过。郊外骑马经过时,那些田间劳作的农人,会戴着这个。
眼瞅着快一个时辰,雪越发大起来,没有无双的影子。前面的豆腐三已经收摊儿,准备回家。龚拓见他看自己,想把斗笠还回去,豆腐三摆摆手谁让他留着罢,随后担起自己的挑子走进了雪中。
所有人都往家赶,龚拓想起在安亭院时,自己哪天回去,一进门无双就会迎上来。
他知道,每次回府会有人告知无双,而她就会提前收拾好,一直等着他。以前不曾在意,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她等他也会很久罢?
还有一次,他与她在暖阁中行些乐趣,期间来了一封公务,他让她等他,他去了书房处理。后来事情麻烦,他用了一些时候,完全忘了她还在暖阁,再回去时,她已经撑不住趴在榻上睡去……
。
马车在飘雪的街上行进,速度不快,敞开窗帘便看见簌簌下落的雪絮。
“京城的雪更大,有时候一宿能下好深,次日好生不便。”无双放下帘子,看着车厢正中凌子良,“我之前……”
“无双,”凌子良笑笑,不着痕迹的打算她,“你说我带着什么礼品好?头次见嫂子,总不好空着手去。”
无双想了想,樱唇一抿:“嫂子人好,不在意这些的。”
昨晚只说自己在学堂留宿,所以云娘并不知道她已经找到大哥,想来知道了定会为她高兴。
凌子良摆手,这样光线暗的车厢内,一张脸色看不出血色:“不成,礼道一定要有。”
无双一想也是,觉得这样说话真好,有什么事她可以参与商量,再不用只是一味的顺从,这便是自由身。
“前面罢,”她掀开门帘指着方向,“拐过两个街口,那里有一家南货铺子。嫂子说过,那里东西不错。”
凌子良颔首:“好,一会儿你先下车回家,我去拿些礼品。”
马车停下,无双从车上下来,踩在被雪润湿的石板路上。
可她还是不舍得走,趴在车窗上和凌子良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即便雪花飞舞,龚拓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女子脸上的笑,甜甜的软软的,甚至还有些调皮。
是他没见过的,无双对他的时候,总是浅浅柔柔的笑,只有在他痒她时候,她忍不住,才会笑成另一种样子,但是很快就会收敛住。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见她站在车窗前就是不走,后面窗帘子内探出一只手,为她掸着发顶的落雪,她笑得更美。
是一只男人的手,竹青色的袖口。
马车走了,她站在雪里目送,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那是真正的欢喜,发自内心。
龚拓身体发僵,巷口这处并没什么避雪的地方,相反还是一处风口子,冷的厉害。他看见无双转身往巷子走来,赶紧迈步出去。
眼可见的她停住了脚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也瞬间消失。
“无双。”他的声线现在委实算不上好听,像被烟气熏坏了的发哑。
无双低头,深吸口气抿了抿唇,随后扬起自己的下颌,并未看那迎上来的男子,她脚步轻快的直接越过他,走进了槐花巷。
她已经不在意龚拓来与不来,随便他做些什么,她决意与他划分干净。
前面就是自家院子,无双连头也没回,上去便敲了院门。
很快,云娘跑来开了门,见是无双回来,总算放了心。
“嫂子。”无双冲着人笑,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
她进了院门,余光中那个高大身影仍旧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
院门关上,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今日不用去学堂,曹泾正在院子里喂小鸡。
无双看着正间,昨日那些红色绸布早就收拾干净,云娘性子粗拉,但是一些事情上很在意。毕竟婚礼不成,看了还闹心。
“你不用急,我过会儿还得去趟陆家,总不能这样没声没响的对咱,不像话,”云娘抱怨一声,说陆家那边不厚道,“昨晚,陆家派了人过来,说陆兴贤被人打了,腿伤的厉害。”
“什么?”无双脸上笑意敛去,忙问,“怎么回事?”
云娘显然觉得这是借口,没好气道:“说他昨晚要过来咱家,谁知在后巷碰上歹人,一棍子敲在他腿上。”
“歹人?”无双心中思忖,“要是没抓到人,那也没办法。”
昨日事情怎就这么多?陆兴贤平日也没什么仇家,不存在出趟门被人打一顿,非要说的话,不就是余冬菱……对,还有一人,龚拓。
云娘叹了声:“就看他们今天过来怎么说。”
看着云娘气呼呼的样子,无双反而没有那么生气,大概是她经历的太多,有些已经看淡:“嫂子,你先别忙,我有话跟你说。”
她把笤帚从云娘手里夺过来,放去墙角。
“什么?”云娘还在生气,待看见无双脸上的笑,狐疑问道,“我见你一进门就笑,怎么了?是不是那姓龚的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