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在场,但能想象杨君鸿说话会有多难听。
杨君鸿似乎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了江屿十分熟悉的森冷笑容,阴恻恻的一笑后说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手臂被划伤了你怎么不说?你满脑子就只有你姑姑,你姑姑,你姑姑!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江屿愣住了。
杨君鸿朝他逼近,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好像一把刀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人难道不是她秘书放进来的?”杨君鸿声音近乎低吼,“还装模作样过来劝,她是不是希望那把刀插在我身上,把我捅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她就高兴了,你也就高兴了?!”
杨君鸿说着竟然真的抄起旁边推车上的一把手术刀,刀柄递到江屿手里攥着他的手就要把刀尖往自己胸口上扎,“你来啊,你现在就把刀往我这儿捅!”
“杨君鸿你是不是疯了?”
江屿猛地挣开他的手,那把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杨君鸿似乎一瞬间从癫狂的状态中冷静下来,闭上嘴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仍然紧盯着江屿。
江屿同他对视,竟然在杨君鸿的眼中看到了类似悲伤的情绪。
他一时哽住,听杨君鸿低哑的声音说道:“江屿,你一天到晚觉得我要害你姑姑,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我真要对她怎么样,那也是她该受的。”
江屿不知道该说什么,见杨君鸿又朝他走近,他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到了坚硬的窗框上。
杨君鸿高大的身躯牢牢地将他笼罩,脸上布满阴厉的神色,江屿被困住了动弹不得,就听杨君鸿又对他说了一句:“你以前说我不相信你,到底是我不相信你还是你不相信我?”
江屿感到自己的心脏因为这句话颤了一下,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看到杨君鸿又看了他一眼,随后,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然后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杨君鸿的体温一直是热的,但当他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江屿却觉得他的嘴唇是凉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屿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落,他没有闭上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杨君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凑近,轻轻地吻掉他脸颊上的眼泪。
之后杨君鸿又吻上来,江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由杨君鸿挑开他的嘴唇,于是他也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苦滋味。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隔了几秒,耿楠的声音传进来,说“江总醒了”。
江屿这才一把推开杨君鸿,擦掉眼泪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了耿楠一眼但没说话,径直往江海澜病房走,琳达站在病房外面,当江屿经过的时候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江屿并没有注意,快步走进病房里面的治疗室,江海澜果然已经醒了,杨崇山正弯腰站在床边,牵着她的一只手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江屿的时候,江海澜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喊了他一声,可惜隔着氧气面罩,江屿没能听见。
杨崇山说道:“是我打电话让江屿来的。”
病房里静了片刻,江海澜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进了头发里,杨崇山这才又低声安慰道:“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以后还有机会,不要伤心了。”
江屿也忍着难受说:“是啊姑姑,你把身体养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后还有机会。”
话虽这么说,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包括江海澜自己都清楚,以她这样的年纪,想要再怀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江海澜还是闭着眼睛,大约是麻药劲儿没过,又或者是她不想说话,那位王予秋医生进来后看了看,说道:“江女士需要休息了,家属先去外面吧。”
从病房里出去的时候,江屿看到杨崇山的秘书等在旁边,见到杨崇山之后就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杨崇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人能从他的表情猜出他在想什么,江屿看到他往琳达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说了几句,秘书在一旁点头。
江屿于是也朝琳达看过去,琳达攥着手提包的包带,神色明显紧张。他心下了然,想杨君鸿说的没错,刘明就是琳达放进去的,背后授意的只能是江海澜。
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不过抱有幻想而已,说不定刘明是用了其他办法混进去的。他了解江海澜,要说她真想让杨君鸿去死也不至于,不过就想给他添堵,没想到却反而害了自己。
胸腔里有股气闷的难受,他低下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又抬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杨崇山站在走廊正低头看手机,秘书候在旁边,神情并没有多么忧伤,而琳达恐怕此刻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前途。
江屿感到说不出的好笑甚至荒谬,他不想再待下去,走去角落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下来,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耿楠站在外面,明显是在等他。
江屿愣了愣,他原以为耿楠已经跟着杨君鸿走了。
耿楠说道:“江先生,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想跟您说几句话。”
耿楠戴着黑框眼镜,说话也依旧一板一眼,神情罕见地严肃。江屿看他几秒,点了点头。
耿楠往旁边一扇敞开的窗户走去,江屿跟在后面,等到了窗边,他往外看一眼,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了。
“你想说什么?”他问。
耿楠说:“刚才的那些话的确是杨总的意思,但是下面的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