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棋
周良才翻找一遍之后,看着桑榆站在角落,眼睛滴溜溜地转的厉害,于是手里托着一本书寻摸过去。
“桑小娘子,我见你是个识字的,你帮我瞧瞧这本书上写的是什么?”说完将书递给桑榆。
桑榆接过书,随手翻看几页,“看起来像是杂书,似乎是周学官记的一下游记见闻。”
周良才恍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文书呢,那么宝贝。”
桑榆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周良才嘴一撇,往竹席一侧的案桌上一看,“就是那个案桌下面呗,我还以为是什么秘文呢。”
桑榆猜测,“许是想着翻阅便利才放在那里的。”
“兴许是如此。”
周良才也不在意,拿回书往案桌上一放,又去翻查了。
崔叙这边已经让监丞去将另外两个之前住在这里的学官喊来了。
来的是个年轻的学官,姓潘,另一个学官据说是胆子太小,见到周学官的死相后,吓的一病不起,请假回去休息了,到今日也没回国子监。
潘学官生的好看,唇红齿白,隐约间身上似乎还有香气飘过。
只是他拉长着脸,双手环保插在胸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得出他并没有因为周学官的死而有一丝难过。
“潘学官可以细说一下周学官吗?”崔叙也不客套,单枪直入地问道。
提到周学官,潘学官更不开心了,“他有甚么好说的,死都死了。”
监丞听了,赶紧找补道:“休要浑说。”一边又解释道:“周学官和潘学官素来性子爽朗,二人经常因为学问争辩一二,平时说起对方都有些激动。”
崔叙心里明白,只怕是两个对头。
但是这样更好,常言道:往往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敌人想打败你必须先了解你。
潘学官自诩为君子,不屑暗中中伤他人,尤其是人已经死了,他本不欲多做评判,只平平常常说了几句。
但是崔叙也不是好相与的,再大理寺这些日子,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套话审话。
潘学官性子直,又教书多年,本就是纯良的,三言两语就被套出了不少东西。
只能说潘学官不愧是周学官的敌人,他嘴里的周学官有些不同。
周学官在国子监算的上是平平无奇,他性子随和,见人乐呵呵的,轻易不得罪人,教授的又是六学中的算学,也只是在庶人监生和捐生当中吃的开。
平日也没什么爱好,吃茶下棋也是再寻常不过了,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亲自指点几个学子。
“那都是假象!”潘学官直言道:“我和他住的最久,最开始也是觉得他性情温和,不争不喜,可是私下里,他最是小人。”
潘学官说了一件小事,那日他和周学官并另外两个学官喝酒下棋,兴致来的时候他们互不相让,叫嚷着要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不分出胜负觉不罢休。
彼时几人喝的都有点高,棋下的也迷迷糊糊。
“我记得我是领先半个子的。”潘学官道:“我那时确是喝的有些醉意,趴在案桌上眯眼,第二日醒来,他们便说我输了,还将棋盘给我看,我虽是醉了,可是却不是不记得,我分明记得棋盘不是那样的。”
崔叙神色微动,“你是说周学官作弊了。”
“可不就是。”潘学官说到这里,只觉得怒气填胸,“我醉时隐约看到他挪动了棋子!”
监丞劝道:“兴许是你喝醉看花了眼。”
这个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当时闹的沸沸扬扬,还是司业出面调解的。
“我是醉了,不是瞎了。”潘学官道,他当时也怕冤枉好人,还特意凭着记忆梳理了一下,重新摆了棋盘,潘学官自幼记忆力过人,凭着记忆还真叫他摆了出来。
再说下棋是要看路数的,往往一步走,十步看,那个棋局按照周学官的说法是摆不出来的。
古人言:“观棋不语真君子,举起不悔大丈夫。”
周学官乃是国子监的学官,教书育人最重要的就是人品,君子有六德、九思、十品,在潘学官看来,周学官此番举止已经称的上是失德之人了。
失德之人为君子不齿。
打那时起,潘学官便和周学官对上了,世人只觉得是潘学官技不如人,输给周学官之后恼羞成怒,自此记恨起了他,殊不知,潘学官是真真看不起他这等伪君子真小人。
监丞在一旁冷汗直冒,“许是误会,周学官的风评一向不错,有许多学子很是敬重他的。”
“敬重?”潘学官冷笑,“你可知道他私下盗用监生的文章,还威胁监生不许告发他。”
监丞这下子真的惊讶了,“怎么会?你可有证据?”
下棋一事还可以说是醉后糊涂,若盗用文章一事是事实,那就严重了,国子监是天下学府,绝不能出现这等有辱门风之事,何况这个人还是学官。
潘学官道:“我要是有证据,早就揭穿他了,何至于等到今日,受他的窝囊气!”
说起来潘学官还是有些烦闷的,周学官做事谨慎小心,平日又很随和,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人怀疑,他若不是素日里观察他许久,这些事他也发现不了。
崔叙见他们一来一往说的兴起,也不阻止,而是若有所思,半响才问道:“那你知道他盗用的是谁的文章吗?”
潘学官一顿,讪讪道:“并未知,我也是从他平日里写的文章判断出来的,他平日不爱出国子监,写的文章多以花鸟景色、人生道理为主,可是他有的文章却写了很多山川异域,风土人情,若不是亲自去过,怎么写的那么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