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拿出书本,心慌,手心一直在冒冷汗,手指微微发抖,她骚了骚额头的疹子。
下午上自习课时,班主任不在,教室由班长勉强维持秩序。
李文琪跟谢南换了座位,她趴在姜暮桌上恳求道:“你再考虑一下行不行?不用这么快答复我。”
姜暮埋头写卷子,心烦意乱之下,写出来的字像一条条小蚯蚓似的。
“哎呀你还写什么写啊!”李文琪将钢笔从她手心抽走,“我知道你小时候是县舞蹈团的,你明明跳得很好,你既然跳的好,就应该展露出来,好好帮助同学。”
姜暮看着空空的手心,只觉浑身又冒出一层汗,肌肉更加酸胀痛痒难耐,姜暮又从桌堂掏出彩纸继续迭幸运星,李文琪拍桌子,“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跟老师报告,说你不积极,不团结,不奉献,没有集体荣誉感,你就等着老师找你谈……”
“吵什么吵,没看到有人睡觉?”旁边的张朝突然怒吼。
李文琪惊诧地扭头看去,男孩儿大半张脸印着硕大的红色格尺印,睡眼惺忪不耐烦地吼,“她说她不跳,你聋?用不用我给你掏掏耳朵?”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大家纷纷回头看,李文琪顿时脸颊绯红,红了眼圈,怒视张朝,气得说不出话。
天气阴沉,烦闷不安。
姜暮按了按鬓角的碎发,闷窒、焦躁,也很惶恐。
她看看张朝,又看看李文琪,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我不管,反正得把姜暮算上,她除非不是我们一班的人。”李文琪回过身去,趴在桌上哽咽起来。
姜暮紧紧攥着校服回头看张朝,目光里有些许怨气,张朝却微微勾唇,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红色包装的泡泡糖扔到她桌上。
姜暮捡起泡泡糖丢回去。
这一来一去,十分伤感情,张朝脸沉了,直接把泡泡糖扔进垃圾桶。
……
时间很快消逝掉,放学时间到来,姜暮也越来越忐忑。她汗津津的双手总是伸向桌堂深处,想要拿那把剔骨刀。
周围同学们纷纷期待着周末的美好时光,只有姜暮沉默不语,她心脏搏动的速度整天都没有慢下来,身体里充斥着内分泌紊乱造成的虚弱感。
剔骨刀的刀刃锋利、尖锐、冰冷,能毁灭一切,也能拯救一切。可是她总是在摸到刀锋时,又碰到旁边的书签,她的手不自觉地又退回来。
“听说李文琪真的跟班主任告状了,班主任找你怎么办?”走出教学楼,谢南问她。
花坛里的万年红开得正热闹,蜜蜂闹哄哄地围着花蕊转。
姜暮心情烦躁,闷头快速往校外走,谢南几乎跟不上,“我跟你讲话呢,你有没有听到呀?你走这么快干嘛,怕一会儿有坏人来抓你吗?”
姜暮突然回头凝视他,漆黑的眼底凝着水雾,还有几分看不懂的狠色。
谢南顺手摘下一枝万年红放在唇边吸吮,递给她问,“特别甜,你要不要?”
姜暮没有这份心情,冷淡地拨开她的手,说,“只有小孩子才爱吃这个。”
谢南撇撇嘴,觉得姜暮越来越不合群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校门口,门外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马路被学生和家长堵得水泄不通。
大通道冒着油黑的尾气缓慢在街面转弯,两节车厢连接处像手风琴的折迭风囊,正在延展、弯曲。
谢南踮起脚尖,指着街对面小卖店的方向说:“那不是李厂长吗?他突然来学校干嘛?三班那个李煊赫这几天好像也没来上学。”
谢南推搡着往前挤,又道,“旁边那个高个子的是谁?”
姜暮攥紧手心,停下脚步伸头张望,见穿蓝色工装的张文斌正背对着她们低头给李舰点烟,血液顿时如泉水般往头上溢。
谢南拽她校服衣袖,“好像是张朝他爸哎,最近可真奇怪,他总来学校干嘛呢?是不是咱们新操场的事情真的要落实了?”
姜暮被谢南推着往前移动,胳膊被前面同学的大书包挤得无处安放,她仰起下巴朝外看,见李舰一身黑色肥大西装,手里掐着烟,一边过马路一边往学校里张望。
就在李舰朝她的方向走过来时,张文斌突然抬手搭上李舰肩膀,拉着李舰上了车,桑塔纳开走,学校门口仿佛疏通开的水渠。
姜暮用力摩挲着书包隔层的手,松了一松。
可就在姜暮要走出校门口时,却见到马路对面,一个拎着黑色皮质文件包,穿着黑色西装的瘦弱男人站在小卖店门口,正朝她的方向张望。
姜暮心头一凛,惊恐地立即蹲下身,紧跟在身后的学生差点被绊倒,人群骚动,纷纷抱怨着绕过她。
谢南忙俯身查看她,“姜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暮抬手骚了骚脖子,起身拽紧书包往校园内飞奔。
“喂,你干嘛去啊?”谢南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少女的身影很快被人群吞没,谢南吐出嘴里的万年红,嘴唇不知不觉已被染成淡红色。
……
天色越来越阴沉,西风渐起,树枝摇晃。
姜暮飞快穿过教学楼,往操场跑,东侧有一处角门,铁丝网门锁着,姜暮跑到门边,看向比自己还要高一倍的细密铁丝网,毅然把书包扔过去,手指扣住铁丝网,奋力往上攀登。
但少女瘦弱,手臂力量薄弱,帆布鞋底摩擦力不足,姜暮动作看起来笨拙又吃力,几次滑脱后,额头和脊梁骨便开始淌汗,疹子也开始痒,急躁、焦虑、喘不上气,脸颊涨得通红。
突然,一股力量抓住她的小腿,进而拖住她的髋骨和屁股,姜暮回头朝下看,是张朝,男孩儿正站在门下,仰头奋力举着她,额头布满汗珠,肩膀和手臂上精瘦的肌肉鼓起,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炙热滚烫的光芒,姜暮微怔,张朝催促,“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