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荔扬一咬牙,将洛钦架了起来,“你坚持一下。”
洛钦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在被水荔扬带着走,周围尽是混乱的人影和声响,空气中的热浪试图钻进他的毛孔。他抬了抬眼皮,肺部的窒息感忽强忽弱,恍惚看到水荔扬右手刀光闪过,将一只丧尸斩杀在路旁。
密密麻麻的黑影压了过来,洛钦恢复了点力气,撑起沉重的双腿,又被水荔扬扶住。
“跟紧我。”他听见水荔扬凑过来对自己说,“我们要准备杀出去了。”
深宁市是省会城市里面积最小的一个,然而即便在地图上再短的距离,用双腿丈量也几乎是遥不可及的。
两人不知向北走了多久,走过了又一个白天,再进入寒风吹彻的夜晚,饥渴和疲惫渐渐耗光了人的体力,他们不知道还要行进多远,却只能往出城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着。
沿街凡是能找到食物的店面,水荔扬都进去看过了,能吃的东西全部被一扫而空,甚至连一滴水也找不到。
城区的自来水管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断流,只剩下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的电——他们注意到,现在的路灯似乎都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亮了。
城市的自动照明供电系统或许支撑不了太久,夜晚的行路越来越艰难,他们的速度被拖慢了许多。
沿路全都是渴求生人血肉的丧尸,甚至连他们也找不到食物。这一路水荔扬不知道杀了多少,连他自己都觉得麻木了,只是手起刀落,屠杀变得像饮食呼吸那样习以为常。
洛钦咽了咽口水,但口腔已经干燥得挤不出丁点水分了,他捂住嘴轻轻咳了几声,却觉得连喉咙都因为缺水而挤成了一团,每咳一下都伴随着轻微的痛楚和黏合感。
水荔扬眼见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他把洛钦扶到了路边的一家店铺里,检查过里面并无丧尸之后,他拿了把枪和之前从即墨柔那里收缴来的军刀,将另外一把手枪留给了洛钦。
“我去给你找点水和吃的。”水荔扬抓住他的手捏了捏,试图让陷入困倦的洛钦清醒过来,“你就待在这里哪都别去,药在你右手的兜里,不舒服了记得拿出来喷一喷。我顺便去找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车,很快回来。”
他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在这座充斥了死亡的城市里,短暂的分开或许就会突生变故,但眼下还是洛钦的性命比较重要,也只能如此了。
洛钦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抓住了水荔扬将要抽走的手。水荔扬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洛钦有气无力道,“你一定得回来,小心一点。”
卫蓝的死亡让他一度萎靡不振,如今他生怕水荔扬也落得和卫蓝一样的下场,那样他或许真的会发疯。与其被漫长的孤独和无助慢慢折磨致死,他宁可之前就死在那场爆炸中。
水荔扬点点头:“我会回来的。”
他走之后,洛钦一个人缩在店铺柜台的后面,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里的气温很低,他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棉服里,似乎开始产生幻觉,但一阵阵忽轻忽重的头痛让他几乎没力气想其他,也理解不了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觉是何含义。身体里似乎有股乱流在到处流窜,却又不像哮喘要发作的前兆。
洛钦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从何时起就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有时候痛苦不堪,很容易产生疲惫感。有时候却又能让他回光返照似的突然恢复精神,不知疲倦地走上好一段路。
突然之间,水荔扬那骨骼分明的手腕和上面的一截红绳在他脑海中浮现,这让他瞬间头脑清明,立刻睁开了眼睛。就在这时,他听到商店门外传来交谈的人声,似乎就在店门口。
洛钦悄悄从柜台后面探出头,只见店铺的玻璃窗外手电光乱晃,几个高大的雇佣兵,身上背着枪,站在门口用英语说着些什么。不久,那些雇佣兵便向另外的方向离开了,只留下一个人仍旧站在店门口。
那人正在抽烟,一点红光透过玻璃映进来。
他们要干什么,是来寻仇的吗?
洛钦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他从身后拿出了水荔扬留给他的手枪,握在手中缓缓朝门口走去。
不能让这个人活着,洛钦心想,如果他走另一个方向,就要和水荔扬碰上了。
洛钦躲在店里的沙发后面,随手摸到了茶几上的摆件,向门口丢了过去。
那雇佣兵果然被惊动了,立刻警觉地举着枪往这边走来。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枪灯在店里探照了一圈,并未发现异状。这时雇佣兵瞥见了脚下掉落的摆件,他弯腰捡起来,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便随手往身后丢开。
他来到沙发面前,手指压在扳机上,走到近前,飞快地拿灯往沙发背后照去,却还是一无所获。他松了口气,决定到此为止就不再深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脑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
雇佣兵浑身一震,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圈套,脑子里正飞快地想着反杀的方法,身后的人却全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同时,扳机扣动的摩擦声敲上他的耳膜。
砰的一声枪响,雇佣兵的脑袋喷出一股血花,他笔挺地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在血泊中不动了。
洛钦站在那里,被鲜血溅了满脸,却仿佛没感觉到似的,双眼通红地看着地上这具尸体,胸中燃起的恨意怎么也无法熄灭。
他蹲下身,将那雇佣兵的领子翻开,看到了一块亮银色的士兵牌。当头印着“goanna”的字样,再下面一行是这人的名字和出生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