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多久了?这里没日没夜,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一个月的时限到了吗?
不对…不管到没到,他都…
任游所见全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痛苦与下沉感,什么都感受不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支撑了。
他的灵气已经见底,流淌在经脉中的全是魔气,他还能保有自我简直是奇迹。
他的耳朵里浸满鲜血似的黏液,却听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声。
声声悲切、声声嘶哑,像是心碎成了千百片,纵使不知是谁的哭声,仍让人心塞,似乎是谁的毕生执念粉碎成渣,唯有悲怆独留于世。
「…是谁…哭得这么伤心…」任游噎出血水,感染了那份悲痛,撕心的问。
没有人回答他,幽微哭声持续不断,彷佛世界末日降下的大雨。
「为什么…尊上…为什么…」
哭声未衰,断断续续的心语震荡,声音越发熟悉,任游空洞的眼睛迸□□光,忽然领悟了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红色黏液,莫名暴涨的魔气,纱冥烟的哭声…难道?!
「…是妳?为何…」任游想到痴慕于风堕天的两名女子,心中惊疑不定。
风堕天居然…居然把他的属下兼情人当成踏脚石?
为了夺走自己的身体,他不惜割舍始终痴心如故的女人?多么杂碎的行为!
虽然早就知道他未曾赋予真心给她们,但做到这么绝,是任游没想过的事。
耳边幽幽的哭泣重复不断一样的问句,似乎她的意识里只剩这一件事。
任游不由得升起怜悯之念,可怜的女人…错付了一生真情。
原来她跟自己一样,都只是风堕天所有计划中,毫不重要的那点「东西」。
这个魔头绝不能留,他不可以败在这厮手里,绝不可以!
任游激动起来,不知从何而生的力气渐涌,又开始挣扎,血肉被拧开,魔气更进一步渗进他躯体,但他再也不抵抗,反而顺势将其纳入丹田。
灵气没有了,就用魔气争到底,他还没输,魔气浸染这么久,他都没有走火入魔,现在这些魔气还是没能让他失去自我,不妨一试!
他先前以为是因为灵魔两气在体内互相制衡,才没有走火入魔,结果却是他弄错了,或者说他小看了自己的心性。
不是因为体内有魔气才成魔,也不是因为有灵气才成圣,一切端看自己的心。
任游即使全身经脉里都是魔气,也绝不会成魔!
他放声大吼,瞬间从黑浊的魔气里拔地而出,五官溅血赤黑色的魔瞳闪烁血光,将紧贴于身的红色黏液凝聚起来,成了一团小小光球。
红色微光中隐约能见一个小小身影,婴儿似的蜷缩着哭泣。
两个头的丑陋生物还在小声哭泣,任游却已无先前的厌恶排斥。
「…妳走吧,回到轮回里,已经不要紧了,不怕。」
任游像是在对纯洁无瑕的孩子说话,捧着那颗光球柔声安抚,他双手交握于胸前,几乎是祈祷般的将光球合拢,红光中依稀能见那身影似乎看了他一眼,随即渐渐模糊,化成一点一点的微弱荧光,缓缓上升,消散在虚无中。
任游仰头看着她离开,沉重却松了口气,应该是顺利超渡她了吧…
他摇摇头,凝视着不屈不挠的魔气继续攀附上来,弯起嘴角。
他运转魔气,感受魔气肆意冲刷自己的经脉,逐渐分不出外与内的区别,身影直直落入深渊中,空荡荡的世界里,任游的存在销声匿迹。
就像是他从不存在一样。
毒计连环串
风堕天抱着纱华陵,兴致高昂的用法术窥看远在几里外的战局,嘴边笑意越深,看到鸾莺莺出现时面色稍变,拧眉捏了一下座椅手把,本以为他要发怒,却没想到他竟是笑出声来,看着战术全部失效,他竟然乐得很!
「尊上?」纱华陵依偎在风堕天胸前,小心翼翼的问。
「呵,很好,好得很…二十多年前没出现的神兽们全都来搅和了,很好…」
风堕天的神情很愉悦,或者干脆说喜上眉梢,像是他已经征服了所有修士,轻快明晰的慢慢笑着,纱华陵不明白,只是静静凝视他。
风堕天扬手关闭窥探法术,右手揽着纱华陵的腰,左手在石椅扶手上打节拍。
忽有一阵细细碎碎的窸窣声渐渐逼近,速度飞快,空荡荡的广场上却没有人。
可地面却有砂土滚动的迹象,幅度非常小,小到甚至以为是风吹起沙尘。
纱华陵疑惑的注视地面,突然间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才发现眼前是分散成细纱状的魔气,源源不绝的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高耸的黑色沙浪,混杂着不详的气息,难以断定那是否能称为生物。
「生物」?为什么会这样形容眼前的沙浪?
因为它混杂了刚刚死在那边的全部生命,战死的魔修、战死的正道、炸死的食髓鸟、法术的残迹、甚至混进了许多神兽族的血,明明是死物却有脉动,看着就叫人悚然,下意识不愿靠近,更别说碰触了。
「尊上,这是?」纱华陵怯生生的问,娇媚的脸贴在风堕天胸前,寻求安慰。
「那些蠢货以为胜了,却不知本尊的真正用意。」
风堕天柔情款款的抚摸纱华陵的腰,弹指间轰然巨响,黑色沙浪纷纷炸裂,化出了新的躯体。
四大神兽的本相带着污浊的魔气,赫然出现在两人前面。
裹着黑焰的凤鸟盘旋于空、黑底白纹的巨虎发出吼叫、岩石化成的玄武脚底踩着黑潮、漆黑的龙仰天发出黑雷,奔腾的魔气与煞气彷佛能震裂空气,带着庞大的威压,聚集在风堕天脚前,匍匐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