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那康平窝好用吗?”
蔡黍满脸喜悦地点头道:
“挺好用的,咱们住在上蔡城内姑且还有个茅草房子住,那些住在城外衣衫褴褛、连姓都没有的庶民们有了这康平窝,到是有了一个冬暖夏凉的庇护所。”
“我已经和你姐姐商量好了,等忙完农耕的事情后,我们俩就也在家中后院内挖个康平窝,等到今岁凛冬之际就带着俩孩子住进去,下大雪后不用半夜里胆战心惊地担心雪会把茅草屋给压塌,那康平窝要比咱们的茅草屋结实,还保暖。”
“里长,你要不先别和你的妻弟聊了,春光太短,咱们快些去田里吧。”
跟在蔡黍身后的汉子们听到这郎舅二人聊着聊着还扯到康平窝上了,不由开口催促了一声。
蔡黍闻言,只好伸手笑着拍了拍妻弟的肩膀,对着小舅子笑道:
“斯啊,你好几天没来我家了,昨个我在城外领着人挖地窝子时碰巧挖到了兔子洞,抓住了两只肥兔子,你姐姐准备今日烧了兔子,等着你来吃,记好早些来家里啊。”
“我还得忙不和你多说了。”
蔡黍说完这话就招呼着身后的人,说说笑笑地离去了。
李斯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家和蔡家离得很近,自从老母亲去世后,他经常到姐姐和姐夫家中吃饭,他的俸禄自然也交给姐姐了一大半,可他做了三年小吏,明明在这上蔡也算混的不错了,可为何家中的生活还是如此拮据呢?拮据到他姐姐和姐夫要在家中挖地窝子来带着外甥和外甥女一起住呢?
思绪纷乱的李斯心中堵得慌,他抬脚狠狠踢了一脚身旁坍塌的古城墙,不知道是在骂蔡国不争气,使得上蔡从一国都城沦落为现如今不入流的小乡邑!还是在气愤自己不争气!
稍稍发泄完心中郁气后,他又领着几只大黄犬回到粮仓内老老实实地干活,他对待自己的工作总是很认真,一沉浸在工作内就变得精神高度集中。
他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摸着竹简上的墨字,蹙着眉头整
理着十一年前的乱账,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已经理完了三分之一的账目了。
只觉得脖颈发酸的李斯,抬头瞥见窗外的天光渐渐变得昏暗了,他就从坐席上起身锁好粮仓的几道锁,念着要去姐姐家吃饭,遂用粮仓提供给他的麦饭喂了几只大黄犬就迎着漫天的晚霞路过家门而不入,径直进了姐姐家。
甫一入门就看到俩孩子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八岁的外甥与三岁的外甥女欢天喜地的朝他奔来。
他笑着弯腰将抱着他大腿的小外甥女抱起来,小女孩儿就搂着他的脖子,眉眼弯弯地奶声奶气说道:
“阿舅,阿舅,阿父抓到的兔兔是白白的。”
“哈哈哈,是吗?”
李斯抱着外甥女笑着抬脚往屋子内走,外甥跟在腿边也挥舞着双手激动的上蹿下跳:
“阿舅!我就从没来没有见到那般大的肥兔子!以后若是能整日吃到肥兔子就好了!”
李斯闻言不禁瞧了俩孩子一眼,哥哥瘦,妹妹更瘦,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瘦,因为脸上的肉少,倒是显得一双眼睛出奇的大。
他下午时心中那股子闷闷的感觉又涌出来了。
“斯来了。”
正在庖厨内忙活的李粟听到外面的动静,忙从庖厨内走了出来,瞧见弟弟来了,遂将两只沾着水的手在身上的麻衣上蹭了蹭,上前将黏人的闺女接过来,笑道:
“你忙了一天还抱她作甚?胳膊不酸吗?快些去洗手吧,等过会儿你姐夫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李斯抿唇,颔了颔首,乖乖去洗手。
没一会儿在田地中忙活一下午的蔡黍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等到蔡黍用井水洗干净手、脸和脖子后,一家人聚在院子的一张大石案前,也不讲究贵族富户的分餐制,三大两小围着跪坐在一起。
李粟拿着一个大木勺将盛在大陶盆中的兔子肉,先往良人的麦饭碗中浇上了许多兔肉,冒着尖,而后是弟弟的麦饭碗中也放了许多兔肉只比良人少几块,八岁的儿子碗中分几块,三岁的女儿小碗中分几块,轮到她时那陶盆中就只剩下不好啃的兔骨头已经些微肉沫子了。
一家人要趁着天光快些吃晚膳,否则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了,还得点灯,费钱。
看着俩孩子抱着陶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李斯拿着筷子将碗中的肉夹给旁边的外甥和外甥女,姐姐见状忙开口阻止道:
“斯,你吃你的,别管他俩。”
蔡黍也端着手中的碗,拿着筷子往妻子的碗中拨了些兔肉,对着小舅子开口笑道:
“斯,你姐姐说的没错,他俩整日在家中又不做苦力,也不费脑子,吃的已经不少了。”
八岁的外甥也抱着碗转过身子,边往嘴里拨着麦饭,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是啊,阿舅,窝,不要你给窝夹肉。”
“我,我也不要。”
三岁的小姑娘用小手握
着木勺子边奶声奶气地模仿哥哥说话,边想要把舅舅夹到她小碗中的肉重新挖给舅舅,却被李斯出手阻止了。
李斯环顾四周贫瘠的小院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陶碗对着跪坐在对面的姐姐和姐夫开口道:
“阿姊,姐夫,我不想要在上蔡当看守粮仓的小吏了,我想要把小吏的差事辞掉,去外面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