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退下罢。”齐珩道。
狱卒与持伞黄门屈身离开此处,只余齐珩与张应池面面相对。
齐珩坐于长凳上,原本想说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了,他平心静气道:“方才见卿的时候,都有些恍惚了,毕竟上一次见观棋,是在紫宸殿,你一袭紫袍来与朕述职,算来,观棋与朕已相识十年了,观棋亦曾为朕筵讲。”
“是以,朕不明白,缘何如此对她?”
齐珩语重心长,静静地看着张应池。
张应池一时怔住,久久未言语。
而后他喟叹一声,道:“臣与陛下结识十年,陛下也该知晓臣的为人,臣作此书本是为国朝女子读书作典范,臣也从未想过借此书攻讦任何人。”
张应池笑了笑,面颊苍白,他无力道:“臣已近古稀之年,半截身子已然入了土,无儿无女的,又何必做这些事。”
“朕当初知晓此书时,也是信你的。”
“信你是为奸人所害,然你也知晓,证据确凿,你实在是辩无可辩了,这让朕不得不信。”
齐珩曾给过张应池机会,许他自辩、自证,他言此书为外人所混淆,真正原本仍于他府中,齐珩信了,也派了白义去查找,然而并未有张应池口中之本。
且张应池的近侍仆从已言之凿凿,说此书正为张应池所作,任金吾卫如何拷打,那近侍仆从再未改口,甚至最后自觉叛主,于狱中咬舌自尽了。
张应池现下当真是无可辩驳了。
无人能救他,亦无人愿救他。
张应池只一妻一仆,与朝廷其他官员不过点头之交,且他官任吏部尚书,掌天下官吏任免,自是他人眼中之刺。
“罪臣无以为辩。”
“说到底,都是罪臣的过错,是臣作此书才给了不轨之人攻讦天子的机会。”张应池恳切道。
“此罪臣甘愿认罚,但臣绝不会承认末卷是臣所书,这是臣最后的傲骨了,请陛下宽宥罪臣。”他俯身跪了下去。
齐珩垂眸,见他如此,到底生了不忍,他问道:“观棋,你可还有未了之愿?”
若是不违情理,他可应允。
“唯有一事,臣妻不识字,且素来胆小体弱,她十四岁嫁予臣,与臣结发四十六年,从来没有背弃过臣,此事她不知情,罪罚与否,臣最后都认了,但请不要牵连她。”
他朝着齐珩叩首。
齐珩深深看了他一眼,颇为动容,只留下一句话便推门而出。
“朕准了。”
“臣,叩谢天恩。”张应池声音凄厉又高亢。
外面,秋雷滚滚,风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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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打着伞冒着风雨匆匆回到了立政殿,江式微见她如此,怕甘棠着了寒,急忙让漱阳去准备姜汤,摒退了众内人,自己亲自给她解下披风放到暖盆旁烤着,甘棠悄悄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她手中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