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珩在太极殿上颁诏,册命立后事宜的执礼使臣,任命太尉卢缇为正使,宗正卿齐文道为副使。由门下侍中江遂于大殿宣制,卢缇、齐文道皆双膝触地领命。
“天子制:纳驸马都尉、承平侯、上柱国江益长女为皇后,命诸公等持节行纳采等礼。”
“臣等叩谢陛下,必不辱天命。”
接下来便是齐珩向二人授正使、副使节以及立后制书。太尉、宗正卿等官员领命后,即乘辂车、率仪仗、鼓吹队,来往于大明宫与后氏之家,代天子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五仪。【2】
按仪制,江式微是江氏之女,该在长安内的江家宅第行册立之礼,但因着东昌公主之故,行礼之地改为了东昌公主府。
纳采仪在公主府的正堂中举行,早在纳采仪举行的头天,大内就已拨了一批人过来帮忙布置,守宫令指挥着几个小黄门在公主府的正门外右侧安置了一处供使者临时歇息的帷帐,并在里面铺设了帐幕、毡褥、茶几等等,十分妥帖周全。
太尉、宗正卿以及礼部官员等在帷帐内停歇休息,然后便是由后氏家的傧相出门迎接,此次东昌公主委托谢晏担任傧相。
他曾是齐珩的伴读,与齐珩交情匪浅,祖父又曾与东昌公主有师生之谊,在天子与后氏家皆有交情,由他来任傧相,自是再合适不过的。
谢晏兴许平时有些少年人的意气,但在此事上还是稳重的。
他向天子使者俯身拜礼,说着:“谢晏代后氏家族恭迎天使,请天使入府纳采。”
使者亦回礼于谢晏,道:“有劳傧相。”
随之,正使带着诸位官员奉制书入公主府,按程由太尉卢缇宣布问名制书,问后氏之名、年龄等表示请婚。
承平侯江益双膝触地接受制书,并出声答复:
“臣女,后氏,名江式微,年十六,臣江益夫妇所生,请天使转呈君王。”说完将答表双手奉于正使。
余下便是通告吉兆,授予聘礼,通报成婚之期。
“贺喜承平侯,贺喜公主,帝后大婚,日期便是本月庚申日。”
“多谢太尉,停云,请使者入宴。”道谢的是东昌公主,今日她的气色可谓上佳,心头事一了结,说不出的舒畅,在亭中早备了宴席。
“天使,这边请。”停云抬手请着。
见他人都去了亭中赴宴,倒是院中就剩谢晏一人了,谢晏目光落在院中中央桌案上,谢晏挑了挑眉,唇角慢慢的勾起。
那桌案上摆着的可不就是齐珩送来的聘礼中的主礼,活雁么?
想到这大雁的来历么谢晏脸上的笑意渐浓。
前些日子,齐珩非要带着他去郊外打猎,他这才忙完事回来,骨头累的都要散架了,偏还赶上齐珩要去打猎,自然是一脸的不愿意。
他打着哈欠,眼皮耷拉着问齐珩:
“不是,明之,去年皇家狩猎没见你上场,你今儿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齐珩没搭理他,反而夹了夹马腹,身下传来一声嘶鸣,加快速度,扬长而去,马蹄掀起一阵飞尘。
“你再不快点,一会儿就把你留在这,晚上陪风月睡罢。”
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齐珩的声音,眼瞧着齐珩的背影越来越远。
得!他要是再不跟上,怕是齐珩真能给他留在这儿,他可不能和什么风月为伴。
谢晏长叹一口气,只得加快跟上齐珩。
行至一处树林,树木繁茂,只看见齐珩身旁已经倒下了一只野禽,兽身上面还插着一只箭矢。
谢晏往近一看,是齐珩方才射的,原来是只香獐子。
现下方明了为何他偏要来郊外打猎了,郊外野禽多呀,搞半天人家是在给未来皇后准备聘礼呢!
看来,跟他想的不一样,齐明之是对这未来的皇后是上了心的,这不,都给人家亲射聘礼了!
谢晏打起了精神,刚要调侃几句,就见齐珩抬首迅速从背后拿出一只箭矢,朝着他上方射了过去。
他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但听到后来传来一声巨响,他转头望去,看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点怒气就立马没了。
“嚯,你这耳朵也忒灵了。”
是一对大雁,一箭双雕。
“香獐待会用白茅捆着,送到公主府。”齐珩收了弓,对谢晏道。
谢晏听到齐珩的话语,终是没忍住问了他:“你对她是认真的吧。”
他原先害怕齐珩娶江氏女只是为了和东昌公主联手对付中书令,可出于政治的联姻,大可不必这样。
聘礼的活雁宫里又不是没有,直接吩咐一声,大内和礼部自然会准备好,哪里敢劳烦天子亲自下场狩猎?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3】又是獐子,又是活雁的。他期盼着帝后和睦,但又怕齐珩真的陷了进去,那才是误了大局。
“既然娶了,那就是我的妻子,不认真是想怎样?”
夜幕渐渐落下,仿佛为天空盖了一层黑纱。
谢晏仍不放心,便提醒着他:“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镇国东昌大长公主的女儿,她的背后还有济阳江氏和江宁南氏,文臣武将间具有极好的声名,你们之间注定不能和寻常夫妻一样。”
他的话,齐珩又如何不能懂?
世家和君王,从来不能真正一心。
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人的面颊,也让深林中的人更加的清醒。
男人喉结微动。
“我知道,她是世家选出来的皇后,但她…也是我的妻子,我答应过阿娘,一定会对未来的妻子好。皇后的出身对于帝王而言是极为关要的,而我的妻子于我而言,出身什么都不要紧,只要她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