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话说中了金霞的心思,可是精狡如她者却再也不愿意轻易相信任何人,面对莫测的前途,她只有两个字:沉默。
低头望茶的模样,看得佟霞是又想笑了,可是笑意到了嘴边却又不由得黯黯收了回去,低头深思半晌后,终于还是开口了。只不过在开口之际,佟霞将早准备在桌上的一只鼓鼓的香囊递到了金霞的面前。金霞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曜铄灿目的一袋海珠,个个都有拇指大,精圆玉润的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没来由的,大姐给自己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作为自己的酬劳不成?
正压抑不住要说话时,佟霞却是先开口了,只是这次她不再面对自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这袋珠子你拿出去变卖了,大抵可以换来两万两银子。三天之后,有人会到七彩虹店铺里问你买一样叫‘白芙蓉’的精油,你把银票给他就可以了。”
现在正是四月初时,春寒刚过,距离白芙蓉花开的时间还有四五个月。这个时间是绝计制不出白芙蓉的精油来的。况且精油这个东西虽然两个月前已经研制成功,方子也早给了金霞,但是却一直水未曾上市销售。一来是积货不多,二来则是按佟霞所讲要凑齐七色精油一起推出,才可以更加轰动京城。毕竟香氛这东西,各有所好,品色如果单一实在是难调众人之口。而且前几样东西仍然在顾客的适应新鲜期,不急着推出新货来压旧物的风头。因此这样一来,外人从不得而知‘精油’这样新鲜的名称。用它当暗语,是确实不过的了。
只是:“只是如此而已吗?”金霞有些不太相信的指指那袋明珠。刚才不是还说要自己办一大堆的东西吗?为什么现在却只是要自己变卖珠宝即可了?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放纵自己听了君帝的密计,却只是跑跑一趟小杂即可?
金霞的不信任落到了佟霞的眼里,是好笑也是心酸。不是感叹于她的不信任,毕竟自己与她交往实在不长,而且明妃与她早有心结,几次小恩小惠又岂会让她真心投诚?
“不必怀疑,让你卖珠宝是有用意的。另选办事之人是个呆子,办事认真却不沾油财之事。陛下这桩事务试验日长,所耗银两不知要多少,能多卖一点是一点。你是商人,自然懂得这样的货色能卖到怎样的价钱。来日方长,精打细算才可以细水长流的。今后,还少不得你要一批批的帮本宫变卖东西了。”
虽然佟霞又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是金霞还是没有听大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最后佟霞所用的本宫二字,则是深深的吓了金霞一大跳。这几个月来,彤霞待自己和紫霞一向亲厚,从不自持身份,就算外人在场也从来没用过这两个字眼。如今用了,难道是生气了?气自己不帮她的忙?
张口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又咽了回去。思量再三后,还是拿起了那袋海珠,叩恩出宫了。
望着她出宫的背景,佟霞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的什么别的滋味。而香屏之后转出来的一人却是有些喜也有些同自己同样滋味的说道:“原来爱妃的眼光是如此之好,明家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牵裙记
上一章的名字叫扩盟记,看过之后的人大抵都会认为叶诚嘉与佟霞的这个扩盟的对象是明金霞。毕竟明妃曾予了三姑娘太多的好处,而她们血浓于水的关系又让三姑娘似乎终究无法逃脱这个皇宫的牵绊,纠缠进来是确定了的。
可实际上呢?在叶诚嘉与佟霞嘻笑完毕后,他为了回避某人离开了碧波宫。当宁骞被叫去木兰馆处理宫务时,叶诚嘉却是悄悄的从秘道再度回到了碧波宫中。虽然在金霞面前,他也没有现身,但是众位看倌们在知道了佟霞与三姑娘的对话后,应该都反应过来了。这对真帝假妃要回避的是女官宁骞,而要扩盟的对象自然也是她。
至于为什么要弄个金霞出来嘛?一则是为了让宁骞相信金霞的入网,二来也是为了试验一下明三小姐的性情。
“我厌恶裙带,更厌恶那些送女儿入宫以期他日步步高升的官员。朝廷养他们这些官员,不是看中他们的女儿,而是要他们尽心尽力的为国效力,为民造福。可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却大多想得以裙带之系升官发财。我的目标不是这样,所以我绝对不允许外戚干政,即使在这样的时期,即使只是象金霞这样的帮忙,也绝不允许。”这是叶诚嘉的原话,在耳鬓厮磨时,他以极低的声音告诉了自己他的坚定,用厌恶二字来表明,他其实对自己刚才所提的那个想法有多么的‘厌恶’。
皇帝从来都是讨厌裙带的,但却从来没见过一个皇帝会弃裙带不用过。叶诚嘉的这个想法实在是给了佟霞很大的刺激,虽然暂时不太明白是什么导致了他这样的想法。但是他这样的想法却也正好顺了自己的心意,毕竟利用金霞到这样的地步,也是有违自己的初衷的。也于是,便有了上一章弄得金霞晕头转向的那幕大戏。
戏幕落帷,寝宫之内静无他人后,佟霞是终于可以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了:“陛下为什么弃用裙带?讨厌是正常的,可弃用?史上从未听过。”就连圣人不是也有什么内举不避亲之说吗?
在这个新加盟但却似乎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盟友面前,叶诚嘉用不着伪装,更用不着拐弯抹角。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二人要合作的时间会很长,而要避免冲突与尴尬的唯一办法就是要在最初的时候,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原则与底线:“朕十六岁登基,比起先贤这个年纪并不算小了,可是先皇是突然驾崩的,一夜暴毙且不知死因。那个时候朝政混乱之极,先皇在世时犯下许多大错,积怨极深、民心紊乱。而朝中在位者又多为阴狡谄媚之辈,除却令尊之外,真是再难找出一个正直人士。这种情况朕不能怪群臣,毕竟是先皇乖戾的作风造成这一切的,只有那样的人才能留在先皇的身边而不被处死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