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她险些被凛迟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回避了玄负雪的好奇注视,露出的耳廓红得像是要滴血。
凛迟言简意赅:“这是我外化的灵脉,与我五感相通。”
玄负雪:
所以她方才相当于摁着凛迟,把凛迟抱在手掌心里大肆揉捏了一遍?
她又瞅了一眼眼前人那张冷冰冰的冰块脸,只觉得自己晚上可能要做噩梦了。
“既然是你的灵脉所化,那为何它会连接我的心口?”玄负雪岔开话题,继续道,“你别说是因为你用自身灵脉填补了我身上断罪剑的伤口——”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凛迟看过来的眼神里,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神色极淡,眼里仿佛冻着一片恒古不化的冰山雪原,可若是直直地望进去,却能在那片厚厚的冰层之下窥见万里波涛涌动的漆黑暗潮。
玄负雪安静了好一会,才道:“凛迟,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是在说,你救活了我?”
将自身灵脉抽出,拉长成细丝,再硬生生扯出体外,为他人伤口一针一缕穿补剑伤,玄负雪从前听过见孤峰上药堂弟子讲过此等疗伤之术,当时弟子的表情一脸不屑,道谁会用这样损己利人的法子来替人治伤?
医者慈悲为怀不假,可此法对施术者损耗极大,灵脉与心血相连,抽出灵脉时所要承受的极大痛楚自不必说,稍微不察便有可能反噬自身,灵气尽泄,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自古以来成功之例屈指可数。
凛迟盯着她:“若你试过运转体内灵气,就该知晓孤所说不假。”
玄负雪掐紧了十指。
纵然千万般不愿承认,可凛迟所解释的说法的确能对上她这几日来的困惑。
被断罪剑刺伤的心口伤不翼而飞,甚至完好无损,刚刚醒来时还双腿发软、灵府四漏,可过了短短三日便以肉眼可见的飞速恢复再到方才,凛迟与她连接灵脉时,内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莫名熟悉的温热感,仿佛浑身浸在热汤之中。
她对凛迟灵脉气息如此熟悉,可她分明从未与他有任何亲近。
“就算你说的是真,那好,我问你,你为何要救我?”玄负雪厉声道,“杀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凛迟,你不觉得你自相矛盾,古怪得过了头么?”
凛迟眉间蹙起,语气有些不耐:“孤同你说过,当初走火入魔绝非孤本意,究竟真相如何孤也在查证——”
玄负雪忍无可忍,一拍案几:“选择叛出师门的是你,要走火入魔背弃正道的也是你,现下你却说你不知道真相,还要查证?”
玄负雪嗤笑一声:“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说你已经失忆了,前尘往事全俱忘得一干二净,真正用断罪剑杀我其实另有其人?”
凛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手背青筋蹦起,骨节发白,压低了声吼:“你如何知道?!孤失去记忆一事从未告知他人!此事若是传出去,不仅群魔心性不稳可能兴乱,连那帮修士都可能趁虚而入取孤性命!你究竟知不知晓轻重,你——”
玄负雪用力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已经气笑了:“凛迟,你找借口胡编瞎话的功力真是日长,从前被我一顿挤兑连反击的话都说不清楚,现下居然还能接上话茬。”
凛迟咬着牙,握住她手腕的十指愈掐愈紧,几乎要活生生在少女纤细的腕骨上戳出十个血洞。
玄负雪被他弄得疼狠了,却依旧死死睁大双眼,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尚能得空的另一手去掰他的手指。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让那双如同铁钳一般的十指略微松动,凛迟不耐烦地磨了一下后槽牙,低声威胁:“孤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你是如何知道此事,否则孤不介意让上次的食人魔再回来,啃掉你的手脚心肺!”
玄负雪冷笑一声,干脆抬腿就要踹他,下一刻却被凛迟握住了脚踝,直接被翻身摁在了榻上。
凛迟脸色铁青,阴沉得可怕:“行,既然你不想要这条腿,孤就替你拗断。”
他偏过头,正准备折掉那胆大包天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的家伙,视野之中却猝不及防闯进了一截莹润如雪的皮肤。
前夜噩梦中种种旖旎光景不受控地翻涌而上,脑海中回响着阵阵水波,热气蒸腾,香艳怪离。
梦中少女足尖轻点温泉水面,荡出阵阵涟漪,步步生莲,连甲盖都粉嫩圆润,可爱得紧。
终于,凛迟的眼眸暗了下去。
不速之客
荒唐旖旎的梦境尚挥之不去。
凛迟掐着她脚腕的力道不自觉就紧了几分。
可现下,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女如同一株野蛮生长的野草,生命力和反抗力都旺盛蓬勃得可怕,一头青丝都在挣扎中被弄乱了,糊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却依旧不肯认输,仍然在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
她在使劲蹬腿,榻上的案几早就被一脚踹翻,书卷散落一地,装订不牢靠的纸张如天女散花一般飞出去,偶尔有几张落在了她的膝盖下,被来回摩擦弄得生皱,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早已不能看,漆黑油墨印上了雪白肌肤,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凛迟你个天杀的混蛋!放开——”
更难听的话还没骂出来,原本死死摁着她的青年仿佛触碰了烫手山芋一般,骤然从她身侧弹开,紧接着一言不发,竟是直接转身走了,大步流星,迈开步履匆匆,背影甚至有几分仓惶,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玄负雪的刺人恶言卡在了喉咙里,一口恶气上不来出不去,哽了好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