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看不惯凛迟一言不合就动手擦血的作风,但玄负雪也不是那么是非黑白不分的恶人,实事求是而言,那时凛迟却是保护了自己,否则仅凭她一个人,估计很难从汹涌无尽的人面锦鲤群中逃脱。
想到这里,她又补充道:“那些人面锦鲤来势汹汹,我觉得不是普通的魔兽。我从前听说过每逢月圆时刻魔气暴涨,群魔躁动,会引发魔潮,魔潮中的魔兽攻击性会比普通魔兽多上好几倍,数量也往往是大片群聚。我算了下日子,再过三日便是月圆时候了,怪不得我们倒霉,碰上了魔潮异动。”
而凛迟毕竟在酆都生活已久,对魔族诸事更加熟悉,闻言也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玄负雪叹了口气,抱着胳膊,重新坐回火堆边烤手:“既是如此,这三日内得委屈魔尊大人同我在这狭小山洞里过活咯。我们俩一个伤患,一个手无寸铁,若是贸贸然闯出去又碰到了魔潮,估计可真是要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没等到凛迟的回答,玄负雪又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火堆,点点星屑飞散在空中,树枝燃尽,将熄未熄,幸好她早有打算,先前找路进洞时就留了心眼,沿路搜集了好些干柴树枝以备不时之需。
“诶,你别闲着呀,把你手边那根树枝递给我下。”
无人回应。
她纳闷的一扭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凛迟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这人最近怎么回事,改行做瓷娃娃了么?怎么三天两头都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玄负雪拎着裙角,小跑到他身边,伸手探他额头,果不其然,触手烫得不行。
也难怪,从昨晚开始,他又是在战场杀敌,又是带着她一路逃亡,被人面锦鲤围追堵截,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被熬得油尽灯枯的一日。他现在还能维持呼吸,都已经是拖了麒麟子血脉的福了。
伤患尚且无知无觉,可玄负雪有些苦恼,现下荒山野岭的,她上哪去找灵药来治病?一路来倒是采了一些简单的药草,可那都是治疗外伤,不见得对发热管用。
笨手笨脚试了几个治疗术后,凛迟依旧毫无动静,甚至不知道是否是玄负雪的错觉,他的脸色看起来更红了,嘴唇上的血色也更淡了,玄负雪连忙收手,生怕自己这个庸医医术不精,还把人给治死了。
狠心一咬牙,玄负雪只能起身,打算去外头找些可以内服的药材,她还想让凛迟陪着自己前往见孤峰,查探二师兄身死的真相,可不能就这样轻易让他死了,就算外头是虎穴她也得去闯。
结果刚要迈步,忽地被人攥住了手腕。
“你去哪?”凛迟睁开的双眼满是血丝,定定地注视着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他用滚烫的脸颊贴近她的手背,低头在那上面轻轻蹭了一下。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干涸,又重复了一遍,“别走。”
“求求你,不要走。”
玄负雪惊诧地看着烧得神志不清的人,眨眼,又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凛迟?这是几?”
凛迟迟钝地眨了一下眼,视线慢吞吞地移到她的指尖,随即松开了她的手腕,没等玄负雪重获自由,就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举到嘴边,张口要咬。
“放手!”玄负雪猛地抽出手,险些还折到了骨头,疼得龇牙咧嘴。
而始作俑者却毫无内疚,依旧睁着一双红眼睛盯着她,又要去捏她的脸,罪恶之手刚刚伸出就被玄负雪狠狠拍掉了。
青筋分明的手背被拍了以后登时就有些红,加之青年的生活不算养尊处优,手背上有些干涸的细微裂口以及陈年暗疤,看起来就有了几分可怜。
然而玄负雪依旧铁石心肠,再次扯掉他揪住自己衣袖的手,语气硬邦邦:“松手!”
凛迟却倔强地一动不动。
玄负雪深吸一口气,摁下额角欢快的小青筋:心想这人生病烧坏了脑子,自己不该同他多做计较。
于是挤出一个假笑:“你难不难受?要不先睡一会?”
赶紧把这尊大佛哄睡了,她才能脱身干正事。
兴许是热度真的影响到了神智,凛迟迟缓地眨了眨眼,带着些微水汽的发丝贴在他的鬓角,显得柔软又无害,现在看起来竟然真的有几分孩子气。
趁着他没再作妖,玄负雪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手指,拍了拍干净的沙地,让他靠着休息。只是凛迟不肯轻易让她如愿,没一会就磨磨蹭蹭挪到了她身边,还很自来熟地把脑袋枕在了她的膝盖上,面朝上,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她。
玄负雪:
心中倏忽一动,她伸手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薅了一把,凛迟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满,但被玄负雪多撸了几下毛之后,又朝她扬唇笑了一下,这一笑就露出了两颗尖尖犬牙,携带着长久未见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玄负雪被那灿如烈阳的笑容晃了一下神,手上不自觉就重了一些,凛迟被她扯到发稍,立刻龇牙。
他努力凶神恶煞,玄负雪反而笑了,自言自语:“真的是只小狗啊。”
从前在见孤峰上,因着双腿有疾不能自如行走,一年内有大半年她都只能待在青松居里,想见窗外春光风物也只能趴在窗口,可望不可即。
二师兄每日忙于处理门内诸事,大师兄常年闭关修炼,一时半刻都顾不上她,只有师父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见她,笑眯眯地从背后掏出一些新鲜玩意。
有时是山海阁新出的手镯戒指之类的小玩意,有时是弟子食堂吃不到的小灶,有一次印象最深刻的,是师父不知从哪里捉来的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