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蒋易秋出国的第一年,许璟还在高中的水深火热里,她每晚躲在被窝里,噼里啪啦地打字,克服时差,艰难对话。
‘你什麽时候买巧克力特産带回来?’
蒋易秋很不解地回複:‘为什麽是巧克力?不能买别的?’
许璟捧着手机癡癡地笑:‘我也不知道,但是从小时候起,每次有大人从国外回来,都一定会带巧克力的啊。’
蒋易秋被她莫名的坚持弄得真的在一个没课的下午开车去了商场,他在超市把货架上各个名目的巧克力扫购一空,结账时眉头深锁,这些小东西实在让人不值得专程跑一趟快递公司,再来个远距离跨洋邮寄。
蒋易秋提着一袋子巧克力,开始漫无目的地逛。
同行的友人被折磨得叫苦不叠:“我不行了,走不动了,我找个咖啡店等你。”
蒋易秋面露难色:“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需要有个军师。”
友人无法,随手指向橱窗:“那你就给她买首饰,我看这个就很不错。”
蒋易秋在同伴闭眼吹的情况下也保持理智,他俯下身,仔仔细细地透过玻璃端详,脑海里,许璟莹润淡粉的耳垂渐渐与典雅的珠宝融合相映。
被丢掉的耳环
许璟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力拽下那对耳坠,带起一些杂物扑拉拉掉落在桌上和地上。
许璟把两只耳环哐当扔进垃圾桶,砸出轻微的响声,动作一气呵成。
完成这一举动,她似乎还不过瘾,挑衅般地挑了挑眉:“好了,我现在不在意你了。”
蒋易秋身体里的血液和心髒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跌进深渊,气都要喘不匀了。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现在给我捡起来。”
“我不。”
“你……”蒋易秋想用最恶毒的话去形容她,他呼吸不畅,思维短路。
话在嘴边,却在开口的一瞬还是那句:“我要你捡起来。”
一样的话,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后面一句更像哀求般的喃声细语。
许璟不喜欢这样的对峙,她背过身,避开蒋易秋的视线,立场同样坚定:“我不捡。”
压抑和痛苦的幽咽声响起,蒋易秋差点以为另一个自己把他想做的事做出来了。
许璟这才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人。
严思敏遭受重创,她整张脸都埋在臂膀里,浑身颤抖抽搐,她吞声饮泪,指尖重重嵌进皮肤,混着血泪。
许璟走到她旁边,在这滔天的困苦和愤懑前,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她手足无措了一阵,干脆把扣起的电脑打开,呢喃念出上面的数字:“总分是……371,这不挺好的吗。”
“不好!这一点也不好!”严思敏被踩了痛脚,霎时哭喊道:“这跟我的真实水平差了二三十分,去不了我想去的学校了!我的辛苦全白费了,我在我爸面前再也擡不起头……”
这一爆发,像是打开了某道阀门,原本还抑制着悲恸的严思敏彻底放声大哭,哭到好几次都像是气要提不上来了。
许璟想安慰,但严思敏根本听不进去,她哭得快要爆炸了。
蒋易秋呆若木鸡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对急得满场乱窜的许璟说:“你还是联系一下你们老师吧,她这种哭法容易出问题。”
许璟觉得有道理,毕竟总要做点什麽,在等待接通的过程,她走过去把通往阳台的门关上锁住。
许璟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严思敏一个人待在这里,又是个死脑筋,要是想不通钻牛角尖,轻则抑郁,重则轻生。
平稳女声响起:“喂?”
许璟语速飞快,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严思敏现在的状态,果然引起了电流那头的重视。
辅导员说话顿挫:“我现在还在老家,要等开学前夕才会回来。你先稳住她,我马上给生活老师打电话,再联系一下她的父母和本市的其他老师。”
这些法子看似有用,实际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许璟放下手机,準备等等,看严思敏会不会平複下来。
严思敏已经两天没睡觉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垮掉,同时垮掉的还有她的意志和凡胎肉体。
在倒下的一刻,蒋易秋眼疾手快地沖过去接住人。
许璟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活生生的人晕倒,她被骇得左看右找,语无伦次,“现,现在怎麽办?如果是体力不支,是……不是该放她在床上休息?”
蒋易秋把严思敏抱起来就往外走:“当然是去医院。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们都负不起责。”
许璟跟在后面,因为不看路,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她哆嗦着往屏幕输入密码解锁:“那我叫救护车。”
蒋易秋跟她隔着一层楼,他停住擡头喊:“坐我的车比等救护车快!”
“哦,对,你开了车。”许璟话也说不清楚,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于深本来在车里坐了很久,坐得四肢都麻木了,他刚下车想舒展一下身体,就看见神情凝重奔下来的老板,手里还抱着一名不明女性,这画面堪比生死时速的电影场景。
“开车门。”
于深虽然不知道什麽情况,但也莫名紧张起来,等蒋易秋把“垂危”女子放到后排后,他雷厉风行地坐到驾驶位,手法老练疾速。
蒋易秋看了眼急匆匆跑下来的许璟,“你在后面跟她一起。”
许璟把严思敏毫无知觉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她坐在角落,紧贴着车门,一坐好就从后面给于深施压:“快点快点快点,快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