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若长期不投胎在地府待久了,死气会越来越重,同时阴气戾气也会与之增长。
孟婆再次见到萧呈渊是很久以后,他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莫说寻常鬼根本不敢近其身,便是一般鬼差也要忌惮三分。
孟婆问:“你去打探再续前缘的法子了?”
萧呈渊沉默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泛着金光红丝绳。
“是姻缘绳。”孟婆一眼认出。
黄泉有一处禁地,里面藏着小半截三生树,是多年前天界三生树断裂掉落下来的,树上缠绕着姻缘绳,若两个系上姻缘绳同时入凡,来世便有可能在一起。
这在地府算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可并不是谁想要就能拿到的。
“我就猜你会打听出三生树的事情,但你竟有本事取来姻缘绳,却是让老身大开眼界。”
之所以称为禁地,就是因为三生树由天界而来,周身缠绕的仙气与死气相克,普通鬼只要靠近就会当场灰飞烟灭,能拿到姻缘绳的能鬼屈指可数,而且一次只能取走一根。
“唉,你是真不怕死,可这又何苦呢。”孟婆摇了摇头,“姻缘绳能加深两人来世的缘分,但不保证一定成双成对,两个人究竟能不能结姻缘,还是要看命,若是命中无缘,系上一百条姻缘绳也无用。”
“再者,入了轮回镜便是来生,而你执着的是前缘。”
“人有三魂七魄,轮回时,天魂归天,地魂归地,七魄渐消,唯有人魂不灭,能反复穿行轮回镜。所以等你再见到那位阿宁时,三魂七魄,只有一魂是原来的他,并且已经洗去记忆,这样的他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所以婆婆我才说,前缘已断,斯人已逝,如何也不能续了,你这下可明白了吗?”
萧呈渊不说话,只紧紧抓着手中的姻缘绳,过了一会儿,孟婆听他喃喃道:“我回来了,阿宁还在等我。”
孟婆又仔细打量他一番,长长叹出一口气,“执念竟已如此之深,罢了,婆婆帮你一把。”
孟婆托了关系,带萧呈渊见了一个人,萧呈渊不知他是谁,那人问了萧呈渊和谢宁的来历与生辰八字,然后翻了翻手中簿册。
半晌,他摇了摇头:“缘分已断,再不能续。”
又是这句话,萧呈渊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可那人还没说完,他顿了顿,看着萧呈渊的目光充满可怜与同情,“我是说,往后生生世世,再无缘分。”
“怎么会”萧呈渊脸色煞白,他不信,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唉,还是忘了吧。”孟婆又递上来一碗汤,萧呈渊打翻了碗,怒气冲冲地走了。
黄泉入口处,多了一只鬼,哪里也不去,日日守在黄泉口,旁人好奇问他在干嘛,他只说“等人。”
这日来了两个老人,是一对夫夫,能白首共赴黄泉,一定很是相爱,孟婆递上了孟婆汤,两人没有喝。
他们打听了共入轮回的办法,可姻缘绳极难得,两人游荡了好些时日,遗憾而归。
孟婆摊前,其中一人突然转头,看向萧呈渊,“这些日子,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我”萧呈渊沙哑了声音,张口没说出什么来,时间在那人身上留下痕迹,长了皱纹的脸显得有几分沧桑,看着他的目光陌生到令他害怕。
当初谢宁对着失忆的他,是不是也感同身受。
“别看了,你们无缘。”孟婆的提醒让萧呈渊想起,自己连陪他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萧呈渊拿出一根姻缘绳,送给面前两人,“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他艰难无比地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在滴血,伸着的手有几分颤抖。
“这是?”那人问道。
“是姻缘绳。”孟婆说。
“谢谢你。”那人从萧呈渊手中接过,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萧呈渊刷得流下眼泪,将在场几人吓了一跳,他在转世的谢宁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老人问道:“你怎么了?”
萧呈渊哭的泣不成声,他想说“对不起阿宁,我来晚了,原谅我好不好。”可是眼前人真的不是阿宁,他不是阿宁。
“我把他弄丢了”萧呈渊哽咽道,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阿宁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老人眼中闪过疼惜,摸了摸萧呈渊的头,“那就去把他找回来。”
萧呈渊哭的更伤心了,找不回来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他要怎么办,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萧呈渊再一次来到了云池,桥上那对夫夫肩并肩,手腕缠绕着姻缘绳,萧呈渊就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们共入轮回。
轮回镜前,那人突然转身,看向萧呈渊笑了一下,一如前世模样,也如上次轮回时一般。
但这次他薄唇微启,说了两个字,“等我。”下一瞬便消失在轮回镜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萧呈渊有些恍惚,常人轮回究竟会不会带记忆,孟婆坚定地回答他,不可能,那两人是当着他们的面喝得孟婆汤,怎么可能有假,果然是幻觉吗?
“见也见过了,这回该放下了吧,来一碗?”孟婆说。
萧呈渊摇了摇头,阿宁说让他等他,即便是幻觉,他也会等着,孟婆见状也不再劝解。
鬼魂若游荡的时间久了,即便不喝孟婆汤,终有一天,也会渐渐忘却身前事,只留一抹执念支撑魂体。
萧呈渊回到黄泉口守着,一守不知年月,可能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他再不曾见到熟悉的面孔,或者说,他已经不记得熟悉的面孔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