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松了一口气,逼退涌上来的泪意:“我与你去瞧瞧。”
暖阁里早已经拾掇好了,但还隐隐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秦先生在内室里给贾敏诊脉,孩子则是裹了襁褓放在一旁。
“又睡了呢。”涂氏惊呼一声,指尖碰了碰孩子的脸,夸道,“这孩子眉清目秀的,将来必定是个模样俊俏的。”
黛玉探头看去,只在弟弟脸上逡巡了一番,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涂氏,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夫人这一胎调养地不错,只把耗损的元气补回来就无碍。”秦先生又偏头看了一眼凑上前来的黛玉,“至于令郎也无不足,好好养着便是。”
贾敏连声谢过,又听秦先生问:“令郎名字可起了?”
“母亲说过,我们上京之前,父亲就与她商量过,若是弟弟,便起名‘砚’字。”黛玉突然开口。
秦先生眼珠凝住不动,突然放声大笑:“好呀,这个名起的好。所谓‘砚’字,水尽石现,这因果就该由生身父母来断。”
黛玉不知秦先生为何如此高兴,可没有缘由般,自己心中也满是欢喜,便跟着秦先生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秦先生笑声一收,突然低头喃喃自语:“不好,变数太大,怕是要引火上身,我得避一避。”
“先生要避什么?”黛玉见秦先生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真切。
“没事。”秦先生突然站起身来,像是谈论晚膳吃什么一般云淡风轻朝贾敏道,“这段时日老夫多有打扰,这便告辞了。”
黛玉上前来一把揪住秦先生的衣袖:“先生可是离开了?”
“人生聚散终有时。”秦先生拍了拍黛玉的肩膀。
黛玉有些茫然的看着秦先生:“先生要去哪里,可是有了麻烦,要避开什么人?”
秦先生想不到黛玉只听了只言片语就如此敏锐,只笑道:“天地之大,老夫不能困于一处。近日恐会有旧人来访,我不欲见,只好躲开了。”
“先生不想见,留在家中不出门就是了,何需避开。”黛玉还在极力挽留,“若是他强闯,我让忠叔把他打出去就好。”
因重活一世,贾敏对神佛也有了敬意,更觉秦先生来历神秘,不是寻常人。
若不然涂衡也不会借着诊脉,频频来往林府。
他来的突然,走的匆忙,贾敏心知留不住,好歹尽自己一份绵薄的心意。
“秦先生必然有自己的缘由。”贾敏拉住黛玉,又朝秦先生道:“先生救命之恩,我们林家无以为报,若先生执意要离开,我们也不敢强留,只请先生收下家里准备的程仪。”
秦先生没有拒绝。
因贾敏不能出门,由黛玉送秦先生到了大门口。
“先生日后若是游经此地,能否来看看我。”黛玉抬头看着秦先生,满脸祈盼。
此时雪停云霁,暮色四起,冬月的风刀子一般刮在黛玉脸上。秦先生没有回答,只伸手把黛玉的风帽压低了些。
“回去罢。”秦先生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秦先生的离开,便是初生之喜也冲不淡黛玉心中的愁绪。
贾敏看得开,反倒是涂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她今日刚把涂衡劝回府上去,秦先生就辞府了,也不知日后他会不会迁怒与自己。
“今日多亏了妹妹,若不然我府里还一团乱呢。”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敏姐姐不必谢我。”涂氏强笑道。
贾敏看出了涂氏的心不在焉,只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我知晓妹妹为何心急,可秦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如何是我们能留得住的。他心如明镜,比你我更明白,若不然为何从未开口让秦先生另谋高就。”
涂氏惊讶地看着贾敏,看她神色了然,面上羞愧难当。
可怜
“敏姐姐赤诚以待,我才更惭愧。”涂氏神色间有些犹豫。
奶娘把林砚抱去了隔间,绯红陪着黛玉送秦先生去了,屋子里除了贾敏和涂氏,只留了两个大丫鬟。
“你所认识的涂衡和涂盛确实不是我侄儿,他只是借了我侄儿之名便宜行事而已,我那两个侄儿早你们一月就抵达了上京。”涂氏低声道。
“只其中牵扯太多,若没得允许,他们的身份我也不能说破。”涂氏苦笑,“你只当他是我侄儿相处着就是了。”
贾敏眼神闪了闪,点头应允:“我知晓了。”
涂衡是为了秦先生才频频登门,如今秦先生已离开,贾敏寻思着他日后许是不会来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贾敏本就力竭,又刚用了晚膳,就有些昏昏欲睡。
涂氏见她神色疲惫,也不忍心打搅:“那你好好休息,我今日先回去了,等洗三那日再来。”
出门时正遇到进门的黛玉,见她怏怏不乐,涂氏摸了摸她厚厚的毛绒风帽,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还小,凡事不要郁结于心才好。再过个一二年,秦先生还会回来也说不定。”
说罢也不要黛玉相送,辞了她就家去了。
黛玉在暖阁里用了晚膳,贾敏也养了些精神头来,就见去贾府报喜的林嬷嬷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高兴坏了,非要连夜过来,好不容易被劝住了。”林嬷嬷喝了一口热茶,又笑道,“她说自己久不出门,出来一趟兴师动众的,索性洗三那日再来。”
“你打发人到外院里去与林管家说一声,明日需要什么早早往厨房送去。”贾敏侧耳听着黛玉在隔间逗刚醒的林砚,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老爷不在家中,砚哥儿的洗三我不欲大办,只请家中亲友,一应用物让他与丁嬷嬷商量着置办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