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回府时没一会儿,乔家的夫人涂氏就让人拿着拜帖上门,第二日竟亲自来了。随着她而来的,是三辆马车拖来的谢礼。
贾敏请她到前厅,又让人奉茶和茶点。
“林夫人不必多礼,本是我唐突了。”涂氏生得娇小,细眉杏眼,唇边带一朵笑靥,观之可亲。
她握住贾敏的手,语气诚恳:“林夫人比我年长几岁,我便唤你敏姐姐可好。”
贾敏看了涂氏一眼,见她并不是客套,点了点头。
涂氏的嘴边的笑靥又深了几分:“我闺名素瑶,敏姐姐以闺名唤我便是。”
乔越官居京卫指挥使,虽是武官,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正三品。涂氏的诰命比贾敏还高,她如此敬重自己,贾敏自然从善如流。
“知晓你有了身孕,本不该这个时候上门叨扰,可我心中实在感激。”涂氏说着像是要哭了出来,“他们若是出了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敏姐姐日后但凡有吩咐,素瑶定不敢辞。”
“我也只是恰逢其会。”涂氏郑重的语气倒是唬了贾敏一跳,她连忙换了话题,“不知素瑶如何安排他们,可是要去宣州府寻涂大人?”
涂氏眨了眨眼,犹豫道:“他们留在上京,我已经修书一封给我兄长,此事他自会处理。”
贾敏顿时松了一口气,因是涂家的私事,其余的自己也不好多问。
从上京到宣州府只能走陆路,行路不比河道安全,涂家兄弟大的那个才十三岁。贾敏与他们相处一个多月,对二人心有怜惜,自是不希望他们以身犯险。
想着贾敏初来上京,涂氏又与她说了许多京中人事,明显是对她多有提点。
二人说了半晌话,茶水都已经有些冷了,涂氏见不好再打搅,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今日来的另一目的:“若是方便的话,我想见一见府上那位秦先生。虽说他们二人已无大碍,但我还是想细细问一问,日后有什么该注意的。”
涂氏态度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别人怪她多事一般。
“这是自然。”将心比心,贾敏也理解涂氏的打算,即刻让月白去传话,“若是秦先生愿意,便请他走一趟。”
月白在涂氏失望的眼神中回来。
秦先生不愿意见外人,只言涂氏若是担忧,每旬让他们二人来林府诊脉便是。
涂氏也不痴缠,只面带愧色道:“打搅敏姐姐这么久,这便告辞了。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妹妹的地方,敏姐姐只管打发人来府上找我就是。”
贾敏起身相送也被她坚决辞了,与她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去了。
第二日,涂氏又打发人送信过来,直言听涂衡说贾敏提过要给黛玉请一位女先生,她这里有一个好人选,若是贾敏愿意的话,由涂氏从中牵线。
这正好与贾敏的打算不谋而合。
她虽然极想一口应下,可她这一胎瓜熟蒂落之前,黛玉多半时间会留在贾府,只能回了信据实以禀。
没想到隔一日,涂氏就亲自送冯先生来林府了。
冯先生答应教导黛玉到十岁,只她每日只能教半日,且每旬要休沐两日。她不住在林家,只由林家的马车来接送,黛玉无论在贾府还是林府皆可。
贾敏喜不自禁,连忙应了下来,自此和涂氏之间的交往也少了几分客套。
贾敏在京中的旧友寥寥无几,回京之后便只在林府养胎。涂氏与她熟悉之后,倒是经常到林府来陪着贾敏说说话,一来二去二人交情渐深,此是后话不提。
讨说法
“姑娘可乏了?”凝碧把帕子递给黛玉让她擦了手,把桌上的水递给她,又问,“是先传午膳还是先休息一会子?”
“冯先生可去用膳了?”黛玉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急急喝了一口水,不答反问。
冯楚来教授黛玉已经有五日了,她每日辰时便到,午时才走。她从黛玉刚学的《四书》开始教,却不仅仅是教《四书》而已。
冯先生博物洽闻,贯通古今。不但如此,她文章学问也做得好,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加之黛玉听闻其事迹,更敬重其品行,
不过短短一日,便真心以“师”待之。
东厢一溜给了伺候黛玉的丫鬟婆子们住,黛玉便把正房最左侧的屋子做了书房,又在旁边僻了一间出来,做冯先生小憩之地。
不过几日功夫,那厢房已经布置得像模像样。家具摆设、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大立柜里竟还有几套素色的换洗衣裳,就是日常居住也不差什么了。
为避免冯先生因午膳奔波,黛玉让人在东厢最外侧单独开了一个小厨房,苦苦留冯先生用了午膳再走。
她虽然才六岁,可也算考虑得面面俱到了,因为敬重,所以报以真心。
冯楚来教导黛玉,本只是利益交换,不曾想遇到的是黛玉这样赤子之心的学生。她心中愧疚,更加用心了三分。
黛玉每日早上便跟着冯先生读书,因院子里有小厨房,午膳便不去大厨房传膳了。
送走冯先生,她小憩过后,等老太太醒了她便去陪着说说话,与贾家的姐妹们玩一会儿,晚膳则是在贾母处用的。
每日里倒是乐乐呵呵的。
林家人口简单,加起来就三个主子,只要是父母允了,黛玉在府中怎么肆意都不为过。
可贾家是个历经几代的国公府了,经事的奴才比有些主子还体面,如何管得住那些人的嘴。
黛玉还不知晓,她每日脍不厌细食不厌精便惹了不少人说嘴,更何况是单独在院子里建小厨房。
从林家带来的丫鬟仆妇们竟日里只围着黛玉一个人转,没怎么理会落昙院外头的事。还是紫鹃听说了,告诉了黛玉身边的凝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