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年坤懿宫有主,三品以上内外命妇是要面见皇后的。
贾敏喝了茶暖和了身子,又用了两块点心,这才卷起厚厚的毡帘往外头看去。
正是月黑风高时,一盏盏灯笼宛如汇成的长龙,也让漆黑的街道一片灯火通明。林家的马车犹如汇入江海的一滴涓流,融入这喧嚣又宁静的夜色中。
林家的宅子与皇宫离得不是太远,车马辚辚声中贾敏缓缓睡了过去,也不知眯了多久,便感觉绯红在轻轻推她。
贾敏猛然醒了过来,绯红便笑道:“已经到了,前头正等着依次下车呢,太太先醒醒神。”
贾敏接过月白递上来的浓茶,喝了几口权当提神,就随着前头的大队伍下车,往坤懿宫行去。
人虽然多,可一路寂静无声。前后的人贾敏并不认识,便是认识的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话。
贾敏等在宫殿外头,只感觉冷风往自己身上钻。好在绯红临下车前给她换了一个新的手炉,她捅在袖筒里,才不至于冻得打哆嗦。
好不容易进了坤懿宫,贾敏远远朝着大红宫装的皇后娘娘行了礼,才长吁一口气。正要与众人一同退下,便见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匆匆小跑到她跟前,面上带笑问道:“可是林夫人,皇后娘娘有情,还请夫人随我来。”
周围的人俱向贾敏看了过来。
正旦这日朝见的命妇如此多,皇后怎么见得过来,因此不是亲近之人,只远远朝拜了就各自归家。
能让皇后来请的人,这些夫人们自然要多看几眼,形容样貌记住了,日后也好打听。
贾敏正神思不定,听闻便收敛心神跟在那宫女身后。
“我名随玉,林夫人唤我名字就是。”宫女转头朝贾敏道,“夫人不必惊慌,前段时日娘娘分身乏术,想请夫人进宫又怕多招话柄,故一直不得见。今日时机正好,便想与夫人说说话。”
那宫女瞧着平易近人的模样,贾敏却不敢等闲待之,她听说过这位随玉姑姑。她是皇后从潜邸带进宫的,是坤懿宫的管事姑姑。
“多谢姑姑提醒。”贾敏道了谢,其余不敢多说。
贾敏路上还遇到几位退出来的夫人,等进了坤懿宫,随玉并不带她到正殿,而是往一旁的偏殿去了。
随玉带贾敏进了侧殿便匆匆离开了,她是皇后倚重的管事姑姑,今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之所以亲自去接贾敏,也是因为皇后娘娘亲自嘱咐,表示她的重视。
很快就有宫女奉了茶上来,贾敏只是略沾了沾唇,并不敢多喝。没一会儿,她听见珠帘微动,抬头看去,却见涂氏打了帘子进来。
涂氏并不像贾敏这般拘束,她朝站在一旁的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我陪着林夫人说说话。”
那几个宫女行了礼,竟真的退下了。
瞧着贾敏如临大敌的模样,涂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仔细打量贾敏:“我至今还没见过你这般模样,好生稀奇。姐姐放心,皇后娘娘最是和善的一个人,今日我行完大礼便准备回去了,没成想又被娘娘打发人叫了过来。”
皇后在潜邸时便与涂氏有往来,知晓贾敏与涂氏交好,还能想到让涂氏过来陪她,是体恤之意。从这一点便可看出,涂氏说皇后娘娘和善不是奉承。
“敏姐姐你不知道,娘娘早就想见你了,恰好时机不对。若被有心人知晓,也不知会惹多少是非出来。”
林海是两淮巡盐御史,于公于私都不应该与当时的七皇子有交集,当时的七皇子妃也不应与巡盐御史夫人有来往。
得知赵恒带赵熠南下,帝后二人。
为此她还特意称赵熠染了风寒,不能进宫读书,又把涂氏次子乔凌接到府中,只让人以为是乔凌跟着赵恒南下。
好在赵熠这几年身子并不好,也有在家休养一二月的时候。可即使如此还是出了事,也不知那些人是冲着赵熠还是冲着赵恒来的。
偏殿里十分暖和,贾敏只待了一会儿鼻尖就开始出汗了,她拿出帕子来擦了擦,一抬头就见一位大红宫装妇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此人螓首蛾眉,杏眼朱唇,虽浓妆艳衣却压不住她身上出尘之意。贾敏知如此打扮的必然是皇后娘娘,不敢再看,连忙起身行礼。
“林夫人快免礼。”李琬伸手扶住贾敏。
她看着娇弱,可走路带风,力气也不似一般女子,竟生生把贾敏拉住了。
几乎是被腾空托了起来,贾敏还有些懵,连忙退后几步道:“臣妇唐突了。”
李琬先坐了下来,又笑道:“林夫人不必如此,快坐下吧。”
贾敏依言坐下,就听涂氏在一旁打趣:“娘娘这般客气,就算是我也害怕啊。”
李琬笑睨了涂氏一眼,想起先前贾敏正擦额上的汗,又吩咐一旁的随玉:“这屋子太热了,快把壁炉熄一个,再去把我先前让你准备的茶和点心传上来。”
随玉应了,又带着随行的两个宫人下去了。
涂氏也是个妙人,她见皇后似在屏退左右,连忙寻了个由头也出宫去了。
都说见微知著,在贾敏看来,皇后性子洒脱却不失细致,行为处事让人如沐春风,她心里也奇异般安定下来。
四下无人,李琬突然握住贾敏的手,语气真诚:“林夫人,这一声谢我早就想说了,若不是有诸多顾忌,熠儿回来那日我便要登门致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