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挑了挑眉,既然是公主和郡主的伴读,自然身份上有要求,落选并不为奇。
“前头落选,后头借着我叔叔巡边,就住到咱们家来了。”凤姐儿面色难看,“还为宝玉的那块玉配了一把金锁,满府里都在传什么金玉良缘的。”
贾府的爵位是她们大房的不假,可眼见元春都封妃了,老太太从始至终都是向着二房,凤姐儿能依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叔叔。
若是宝玉与宝钗亲上加亲,万一爵位之事出现什么变故,她叔叔会不会就把她给弃了?
凤姐儿每每想起来都要生一回气,好不容易见着贾琏了,便向倒豆子一般把话都说了。
贾琏却没有凤姐儿想的那般在乎,他反而劝凤姐儿:“我的奶奶,我南下之前你与我说得多好,怎如今还在爵位上卯着呢。”
这一趟南下,他跟在林海身边也涨了不少见识。那些豪门巨富哪个不是名门出身,可还是该抄家就抄家,该杀头的也没见能活着。
如他们家一般承袭了爵位,可子孙不孝败光了家财,潦倒度日的也不胜枚举。
“这几年家中的生计都是你我二人操持,咱们府里虽谈不上艰难度日,可也只勉强维持着体面罢了。”贾琏吓唬她,“再如此入不敷出下去,你嫁妆都不够贴的。”
凤姐儿确实为了手头好周转变卖了一部分嫁妆,闻言不禁有些急了:“那依你说如何是好。”
她怀大姐儿的时候因怀相不好,又因贾琏临走时的嘱托,索性撂挑子不干,专心养胎去了。
老太太与王夫人都不好多说,这可是凤姐儿头一胎,贾琏又出远门了,孩子出了事谁都担不起。
可等凤姐儿出了月子,王夫人便火急火燎地把管家诸事都交还给了凤姐儿,又说这家早晚是她管,老太太也在边上跟着劝。
凤姐儿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被二人捧着又稀里糊涂地管起家来。
贾琏便笑了起来:“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出主意?”
凤姐儿好生求了贾琏几句,贾琏这才嬉笑道:“也简单,奶奶再怀一胎,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凤姐儿啐了她一口:“没个正经。”
“我可是认真的。”贾琏正了正神色,“林姑父已为我想好了,等他述职之后,过段时日便为我补一个实缺。”
本朝文职除了科举出仕外,勋贵子弟还可荫补,贾政便是如此。只荫补官员没有出身,限制良多,四品之后升无可升,不但不能居要职,且升迁所需时间也长。
林海的原话是:你别的不擅长,经济营生上倒有些头脑。若我留京任职,能在户部为你补一个缺。若是仍外任的话,便在所在州县为你寻一个历练之处。
“我算是想明白了,咱们一家三口能嚼用多少,若不奢靡度日,手头上的银钱就尽够了。”贾琏看着凤姐儿,可谓是语重心长,“这些年你管着家,说尽心尽力也不为过,到头来可有人念你一声好的,只夹在老太太和二太太中间左右为难。”
连姑父姑母都会怜他处境,想着拉拔他一把,可笑他亲爹竟不体恤,竟日里只会狮子大开口,还以为南边遍地是金子呢。
贾琏拿不出来,还要端老子的架子责骂他一番。
“大姐姐封妃了,二太太只怕气焰更甚,你可别做老太太和二太太斗法的出气筒。”
贾琏从未如此推心置腹地与她讲过话,凤姐儿眼圈微红,偏还嘴硬:“若是你日后都如今日这般,我还争个什么。我本以为你这次南下要给我带几位妹妹回来,看来还是姑父和姑母会管教人。”
贾琏讪笑道:“好好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林海身边跟的人不多,他又是林海的子侄,想走他路子的人也不少,淮扬多的便是瘦马之流,贾琏不是没起过心思。
只林海第二日就把他叫到跟前,好言分析利弊,分析到最后多半以杀头为结局。后来见多了江南那些豪族大厦将倾,分崩离析,贾琏才渐渐收了心。
没一会儿,平儿就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小漆盘,只放着一碗粥和几叠小菜:“二爷快些吃,老太太打发人唤你过去呢。”
贾琏纳罕道:“这申时还未过呢,不是让我晚膳过后再去吗,如今又寻我作甚?”
老太太让他过去他也不好推辞,可贾琏也确实饿了,接过平儿手中的托盘,端起粥三两口喝了。
平儿惊呼道:“幸好给你放温了,二爷这样嘴都要烫坏。怎么菜也不吃,清粥寡淡的也没个滋味。”
贾琏摆了摆手。
陪着林海私服巡查时,贾琏也吃了不少以前没吃过的苦,总不能姑父还在吃粗粮,他在一旁大鱼大肉吧。
“二爷慢些用,不是什么大事。”平儿压低了声音,“许是因为宝玉。”
说着便把方才在园子里听到的说了。
凤姐儿心疼贾琏,只抱怨道:“老太太也太惯着宝玉了,还真要你去林家接了林妹妹来不曾?不说姑妈愿不愿意,就说你和林妹妹都舟车劳顿的,也不让人歇一歇的。”
贾琏只闷头吃饭并不说话,凤姐儿继续道:“合着老太太还不死心呢,宝玉也就在咱们府上是个宝贝,林姑父可是从二品的大员。”
“这件事你别跟着掺和。”贾琏临走前低声嘱咐。
“让我掺和我也不敢啊。”送贾琏出了门,凤姐儿才转头与平儿说道,“也就是林姑妈是老太太的亲闺女,但凡换了个人,还不得被林家打出来。”
平儿凑上前,给凤姐儿揉了揉腰:“前两年宝玉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林姑娘,老太太都不做声的,许是因为薛家到咱们府上了,老太太才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