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想的只有“生存”两个字。
梁蓝蓝昂贵的医药费,逼迫他不断地往前。
他仿佛常年在浓重的雪夜里行走,黑得不见五指。
也自然,看不见前方与未来。
他冻得太僵了,浑身麻木,失去所有感觉。他从不诉说。
因为他无师自通一个道理,苦难和伤口,对别人来说,就是累赘和麻烦。
不要解释,不要露出可怜相,最好连自己也不要去感受。
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磕得头破血流,那就自己包扎好,然后拍拍灰尘站起来,继续想着如何挣钱。
应该感到难过或是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在他身上出现。
他漠然地望着那些伤痕。
其实一开始会感觉疼,后来连疼的感觉也少了。
于是,过往的种种事情,像落在心脏上的风雪,日积月累,越积越深。
原本柔软的部分渐渐形成冻土。
网上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封心锁爱?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最坚硬的武器,也无法在上面凿出裂纹。
但是有一天,有一个叫沈熠的人,会为他感到难过。
在电话里听到他含混模糊的哭声。很奇怪。
他第一次觉得诧异,为什么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伤痛,会得到另一个人的珍视和心疼?
可是,那种感觉……非常好,有种柔软的温暖感。
所以他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哪怕只是沈熠睡着后的呼吸声。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了,温暖是种什么感受。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生出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但这股希望太孱弱。
只要沈熠露出一点轻视,就会熄灭。
可它还是出现了。
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催生出的冲动,竟如此惊人。
促使他抱上一堆东西,冒着暴雨去找沈熠。
想让他平安,想和他说话,想让他不要不理他了。病房等候区。
顾惜和沈熠贴着胳膊坐着。
即使隔着衣服布料,他能感觉到沈熠很暖和。
暖和到他不希望这个人离开。
沈熠见他脸色苍白,一直沉默不语,小声问:“你妈妈的情况很糟吗?”
“嗯。”顾惜没再逞强。
沈熠有些难过,安慰他说:“别担心,现在医疗发展得不错,会好起来的。”
顾惜望着沈熠。
他听见自己那颗冻土之下的心脏,再次活了过来,如雷般震动。
剧烈的心跳像是不安,也像是期待。
好一会,顾惜开了口,他听着自己低哑的嗓音叫他的名字:“沈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