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因为……”他目光落在她胸前,轻轻一暼,立即挪开,“至于吗?李文琪也……没见人家怎么样。”
姜暮额头青筋鼓爆起来,她站在原地握着拳,汗水潮了衣服,也潮了心。
她猛推张朝一把,他踉跄着回头,少女已经顺着胡同跑开了。
张朝杵在原地,盯着少女的背影,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一阵,自责涌上心头。
他仰头看看太阳,讪讪地咧开嘴吐吐舌头,懊恼地转头离开。
案发二五天前诱哄
家属楼下寂静无人,只有两条黑狗躲在树荫下“哈哧哈哧”睡觉,老人们大概也找地方纳凉去了,窗台上的收音机里放着单田芳老师的评书。
姜暮一口气跑回家,家里没人,门窗紧闭,充斥着食物发酵的味道。
两尾金鱼甩着艳红色的大尾巴互相追逐。
阳台上五颜六色的女士内衣和男士内裤飘呀飘。
姜暮的胸腔像被粘稠的空气糊住了一般,肺部在剧烈阔张收缩,像是一个漏气的吸气桶,吸不上一点气。
她迅速钻进厕所,拽过长澡盆,接半桶热水,再兑半桶冷水,投一条毛巾,在身上擦拭。再换水洗头,擦干爽才出来。
她躺在小床上,犹豫着要怎么拒绝李文琪,突然又鱼打挺似的弹起,打开木箱子,翻到箱底,从一个被压扁的黑色口袋里拽出一件白色舞蹈服。
舞蹈服的布料已经发黄,陈年的折痕像烙烫上去的,但仍看得出它做工精致,裙摆坠着的蓝色流苏和五彩亮片漂亮夺目。
她鼓起勇气站在镜子前,在胸前比量,那蓝色亮片流苏在微风中摇摇晃晃,唰唰地轻搔着她的大腿根,随即镜子里出现一个自信又美丽的小女孩,她还没有镜子高,穿着崭新的舞蹈服,努力地正在对着镜子练习脚跟力量,一遍又一遍,神态认真,目光执着,身后是简陋却敞亮的舞蹈练习室,阳光照进来,能看到斜进来的金黄色灰尘和一群女孩子们的脚背的弧度。
程慧芳也在那里头,在她身后的空地上一次次跳跃旋转,她的腰肢柔软却有着完美的力量控制,她的身形纤瘦,爆发力却很强,她的背部脊锥挺拔有着超标准的高空控制,地板不时传来“踏踏”的响声,汗水湿透了她的练功服,发丝贴在她的红润的脸颊和修长的颈侧,她的目光没有杂质,除了坚定,便是信念。
那时,姥姥经常带她去上舞蹈课,她梦想有一天在国际舞蹈比赛中大放异彩。而程慧芳,就像是更接近这个梦想的她。
只可惜后来……
这时,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姜源和李雪梅一前一后进屋。
姜暮打了一个冷颤,仓促中把舞蹈服胡乱团起,踢到床下。
她重新坐回床上,像犯了天大的错误,双手抓着膝盖,身体不寒而栗,她抬头望着镜子,一个弓着背、含着胸、肩胛骨向内蜷着的少女正狼狈地看着她。
……
“老太太一直挺硬朗,怎么……怎么出门走几步,就一头栽倒了呢!”李雪梅声音颤抖而急促。
“可能是年龄大了。”姜源语气沉重。
李雪梅连鞋都没换,奔进卧室,拿出一个黑色手提式大皮包,把日用品胡乱往里塞,姜暮怔怔地走到门口,紧张又无措地看着她。
李雪梅眼泪不知不觉便涌了出来,姜源拍她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姜源扭头看到姜暮,呵斥,“你在家怎么又不吱声?”
姜暮闪出身,道:“提前放学了。”
李雪梅拎起袖子抹了把眼泪,从柜子里拿出几件换洗衣服,装进包里,又拿出一个白色绣花手绢,手绢里包着一小沓淡蓝色百元钞票,是他们攒了两年的工资,她抽出两张给姜暮,其余都放进皮包的暗格里,匆忙嘱咐说:“你姥姥病了,我和你爸得立刻去趟市里。你有事就找隔壁李奶奶或者李舰叔叔,我托了他们照顾你。”
姜暮恛惶不安地望着李雪梅,手指用力掐着门板,试探着问:“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市里?”
“我们是到医院去,又不是去串门,带着你不方便。”姜源不耐烦地说。
姜暮突然害怕,她拽着姜源的衣摆祈求,“求你了爸爸,求你了。”
姜源推开她,跟已经收拾好东西的李雪梅一起走到玄关换鞋,“别不懂事。”
姜暮不敢再请求。
临出门时,李雪梅回头看一眼站在卧室门口望着她的姜暮,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令她心有不忍。
李雪梅缓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姜暮单薄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姥姥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在家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妈,求你了,我也想去。”她拽住她袖口,但李雪梅不接话。
姜源又返回厨房,仔细检查一遍家里的炉灶和电源,嘱咐姜暮,“自己在家不要开煤气灶,出门之前要把所有电源切断,下雨记得提前把楼下晒的干菜收回来,早饭和晚饭你就去李奶奶家吃,中饭在学校解决,有事就找隔壁李舰叔叔懂吗?”
姜暮抿唇不说话,姜源有些生气,急躁地用力推她肩膀,“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姜暮踉跄着猛退一步,艰难地收住脚步,脚趾用力扣着拖鞋,她抿唇垂下头,额头的汗沿着燥热而羞臊的脸颊流淌下来,难掩委屈,惊惶和害怕。
“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会害怕?”李雪梅问。
姜暮抿唇不语。
李雪梅拍拍她肩膀,“你要是害怕,就去隔壁李奶奶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