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行道眼眸深邃。
碍眼。
但不能动,不必动。
多了一人,今夜的效率极高。
未过戌时,便已将文书审阅整理妥善。
三人未离开府衙,反倒遣人烫了新茶,围桌于袅袅的茶香雾气中。
顾择龄轻叹一口气:“旧关以北竟还有许多乡绅。”
他还当战事四起,诸如这般的世家乡绅,应十分惜命,早该逃窜中原。
“家产难舍。”方柳不以为意,“况且战时更易趁火打劫,搜刮不义之财。”
官员离京赴任,最怕遇到富绅或宗族势力强的地区,尤其传承数代的宗族,动辄几十上百人为了利益团结一致,便是官府亦敢抗衡,偏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而北境因战乱,少有大的宗族势力,却着实有些难摆平的富绅。
城池被北邦攻破后,这些乡绅选择留了下来,顺从北邦人的统治倾轧百姓,从压迫与战乱中获取巨大利益。大周军攻打城池时,有些甚至助北邦军负隅顽抗,直接被将士们斩杀。
余下便是今夜所谈论之辈。
其中不乏行过的善,但大多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私下不知有没有支援北邦军。闻行道攻破城门那日,他们尽数摆出涕泗横流的摸样以迎周军,看不出是真是假。
闻行道补充道:“亦有大户逃窜出去,听闻北州将定又举家迁回此地,倒是不足为惧。”
“多年以来,城中百姓定过得水深火热,乃至于生不如死。”想到黎民苦楚,顾择龄看向方柳,询问道,“是否明日便遣人走访城中百姓,搜查乡绅勾结北邦军鱼肉乡里的证据?”
“不止。”方柳缓缓道,“还要让皇商燕家继续去新城经商,以稳定城内粮米酱醋的价格。”
闻行道沉吟:“有官府和军队作为后盾,此事不算难。”
顾择龄:“顾某这便差人去办。”
此事如此处理便算圆满。
只待后续。
顾择龄轻叹:“早知北地百姓过得清苦,直至如今亲眼所见,才明白情况更甚,百姓无粟米饱腹、无麻衣蔽体。遥想尚京城内,悠悠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潞州府上,文人墨客流觞曲水附庸风雅。”
“权贵巨贾大都如此,北境亦无不同。”方柳浅抿一口清茶,“儿时曾听闻,有坊间稚子吟诵唐时李约的一首《观祈雨》,因一句‘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被员外听着,一家人皆被下了狱。为商者奇货可居见钱眼开,为官者尸位素餐贪而骄奢,为一幅字画便可豪掷千金,何其享乐。”
于北境百姓,享乐又该如何简单——
果腹温饱之余,铺一条卵石小路,斗折蛇曲,两侧栽种果树。几年后,春日绽一片薄红,落英芳草,秋日硕果累累,便是此间绝景不可方物。
顾择龄由衷赞道:“方大人做官,必是一琴一鹤,克己奉公。又有陛下看重,它日必当位列三公,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