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在乎这一点,大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论她是谁,都是他甘愿用一生投桃报李的主上。
直到有一日,大小姐来到金华楼,第一次向他提出了问题。
“先生神机妙算,可能测算得出,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缪寅纷乱的头发贴在干瘦脸颊边,眸色闪动,忽而笑了。
何需测算。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能回答这些问题呢?
他与她聊了许多,聊了许久,努力克制自己,仍说得嘴唇颤t微,浑身都止不住颤抖,亲手写下的册子上字字句句,罗列的皆是爱子心切。
这些年压抑太久,再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了。
也是那时候,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小主上的身份,能如此细致入微地关心明荆,想来她与东宫关系匪浅。
他告诉了她明荆喜爱的吃食,偏好的颜色,后来大小姐的衣着打扮细微地发生了变化,缪寅知道,她会将他不能亲自送去的甜糕送入东宫。
送回到明荆手上。
……
殷明荆满眼的泪,不敢置信地缓缓摇头,他唇边血色淋漓,苍白的手指紧紧掐着心口。
“所以,是你……你把我的喜好,都告诉了她……难怪……”
他皱着眉哀凄地笑了,“难怪她举手投足,样样入得我心……竟是如此周密的布局……”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若是爱他,又怎会大婚之上提刀胁迫?
他曾以为是老六横刀夺爱,原来过往如烟,竟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
若是爱他,怎会欺他瞒他这么多年,生父在外不知生死,骨肉相离身世掩埋。
缪寅哽咽着摇头:“傻孩子,大小姐爱了你这么多年,我是亲眼瞧见的。纵然她如今迫不得已,被人夺去,她也愿帮我来见你一场,可见她待你一番真情啊。”
殷明荆肆意大笑起来,笑得泪水簌簌跌落,拽得锁链窸窣响动。
“原来……我才是孽种……我才是最荒唐的笑话……”
他颓然地仰起头,颤抖的睫毛不断滑下泪滴,所有的外壳崩塌,呜咽着泣不成声:“我只是母妃……邀宠的工具……一个来路不明的……假货……”
“母妃为何要如此待我……你们为何都要如此待我……!”
他蓦然睁开眼,眸中一瞬而逝的决绝,凄厉嘶喊一声,当着缪寅的面猛然一头撞在狱墙上,一时锁链窸窣,鲜血飞洒。
形销骨立的少年如一片风中残叶,鲜血淋漓伏倒在墙下,没了声息。
缪寅额角青筋暴起,一双眼蓦然充血睁大,呆呆看着满墙满地的血,凄厉的哀鸣尚回荡在这大狱中,人还睁着眼,已然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