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仪走过来才真正看清萧琢的样貌,竟是出人意料的出众,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襄南王之女,兰仪。”
纵使那眸底的打量不过一闪而过,却仍被萧琢捕捉到,他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看向兰仪刚刚走过来的位置,应当是车窗旁边。以他这些天对宋枕棠的了解,若是关系亲近,宋枕棠绝不会坐在马车里和她说话。
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客气地揖了一礼,“原来是兰仪郡主。”
相较于他的相貌,兰仪更惊讶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翩翩风度。毕竟是宣成帝亲自指的婚,总不会给女儿挑一个太丑的夫君,但兰仪完全没有想到,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萧琢,实际看上去竟是这般的姿态出众。
兰仪只觉得这世道实在不公平,她明明哪里都不比宋枕棠差,却只因为她的父亲不是皇帝,就要处处被她踩上一头。
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兰仪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在面上泄露出嫉妒的情绪。
她想起宋枕棠方才胡诌的那句假话,有心看她笑话,正要拆穿,但还未开口,就见萧琢径直越过他,走到车门前敲了两下,“公主,是我。”
方才宋枕棠虽未说话,但实际上一直在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她不是猜不到兰仪的想法,有心出声打断她们的交流,又嫌那姿态狼狈丢人,干脆一言不发。
这会儿听到萧琢走过来,她先是欣喜于两人对话结束,但转而又想到他这几天故意躲着自己的事,飞快抿住唇角的弧度。
外面兰仪还在,她不愿让人看笑话,但也不想违心的装模作样。便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听见是你了。”
这五个字一丢出来,萧琢仿佛能透过车门直接看到宋枕棠气鼓鼓的脸颊似的。虽然她从不会在他跟前做出这样的表情,这会让她觉得有失公主身份。
但终归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萧琢猜到她不悦的原因,但当着外人的面没说什么,只道:“前面那条街出了点岔子,这才会挡住这边的马车。臣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想必很快就能过去,公主不必担心。”
原是这样……宋枕棠隔着车窗朝外面看了一眼,本想看看街上的情况,却不知萧琢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这下正与他的视线对上。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接,原本要说的话都噎在嗓子里,宋枕棠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一瞬间的沉默,倒是被冷眼旁观的兰仪插了空,她笑着走过来,对宋枕棠说:“毕竟今日是裴家姐姐的生辰宴,昭阳和郴国公府一向亲近,这会耽误这么久,心里必是着急的。”
宴会?
他还以为宋枕棠是出门游玩,原是去郴国公府赴宴,难怪没穿男装,萧琢后知后觉地压了下眉峰。
兰仪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果然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笑着开口,“驸马不知道吗?”
“也难怪,龙虎卫统领责任重大,想来是没时间陪我们这些女儿家在宴会上消磨时间的。”兰仪故意拿宋枕棠方才的话去问萧琢,“听说驸马晨起还被陛下留下一同议事,实在贵人事忙。这会儿是从宫里出来的吗?”
说完,她料想萧琢会否认,却不想萧琢看她一眼,竟是笑着应了,“郡主怎么知道?”
兰仪一怔,要说的话霎时哽住,满眼不可置信。
萧琢到底有没有进宫,宋枕棠是最清楚的了,她微微瞪大眼睛,又听萧琢接着道:“本来我是要从宫里直接回府去接公主的,却不想前面街上出了岔子,就多耽误了一会儿。”
兰仪既怀疑又震惊,此时已经藏不住面上的情绪。
萧琢看在眼里,大约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犹疑了一瞬,他看向宋枕棠,语气温和地道歉,“殿下莫生气,都是臣的错。”
这……这真的是萧琢吗?
兰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她下意识去看宋枕棠,却见她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早就习惯了萧琢这般态度。
传闻中那个杀人如麻、冷若雪山的抚远将军在宋枕棠面前,竟是这般的温和恭谨……
兰仪说不出是嫉妒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宋枕棠心底的惊讶并不比她少,如果不是萧琢行动举止都没有什么异样,她几乎要以为萧琢疯了。
柔润的杏眸瞪得圆溜溜,宋枕棠用眼神询问萧琢到底想做什么。
前路的事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前面几辆马车也都动了起来。萧琢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道:“既是裴大姑娘的生辰,殿下不若先行一步,与裴家姑娘们说话,臣处理完这边的琐事再动身。”
说完,又特意补了一句,“殿下放心,绝不会耽误正事的。”
宋枕棠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方才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扑通落地,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萧琢总是愿意维护她的脸面的。
这就够了,宋枕棠原本对自己的驸马就没什么要求,她看着仍不甘心的兰仪,对萧琢道:“我等你。”
这是……
萧琢诧异地扬了下眉,而后在宋枕棠威胁般的目光下,笑着点了点头。
大约一刻钟后,整条街重新恢复了通畅,萧琢又对属下交代了几句,然后在他们戏谑的目光中,上了宋枕棠的马车。
公主的车驾自然是十分宽敞,别说是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能坐下。
但萧琢很有自知之明,上车后并没有靠得太近,而是隔着一方柔软的羊毛地毯,坐在了车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