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宋枕棠的一场误入反而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裴之娴没再像从前那般恪守规矩,反而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反正你们已经成婚,偌大的将军府再没有其他人,你们还有很长时间能去了解彼此的一切。”
宋枕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姐妹两人一直叙话到正午时分。外头丫鬟过来敲门,请示道:“公主殿下,姑娘,快用午膳了,两位主子可有什么想用的吗?”
裴之娴看向宋枕棠,问:“阿棠,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同你皇兄说么,正好他还没走,留下一起用膳吧。”
宋枕棠却摇了摇头。
裴之娴挑了挑眉,表示疑惑,“怎么了?”
宋枕棠抬手捂住脸颊,悄声道:“我有点不好意思见二哥,还是算了吧。”
裴之娴无奈一笑,也没有勉强,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
离开郴国公府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食肆酒馆香气萦绕,宋枕棠坐在马车里,后知后觉地有些饿。
忽而前面行来一路人,秋桑眯眼看着,总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好像是郴国公府的几位公子。
对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宋枕棠的车架,立刻勒绳下马,为首的裴之泽上前一步,问道:“可是公主殿下么?”
宋枕棠不知是谁,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三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公子正俯身朝她行礼,她微微惊讶,唤道:“表兄?”
裴家这一辈子息不多,如今成年的儿子也只有两个,二房的裴之泽和三房的裴之淮,此时正惊喜地看着宋枕棠。
而剩下的第三个,正是和他们二人年龄相仿、自幼一起长大的陆元声了。三人同在一个书院读书,今日正约好要去郴国公府赏玩老公爷留下的山水图,却未想会在路上碰见宋枕棠。
他一脸的惊喜,但想到先前兄长的警告,极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得太明显,只拱手问了声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裴之泽看着宋枕棠过来的方向,笑了笑,姿态规矩又不失表兄妹之间的亲近,“公主这是刚从公府来?”
此处算不得偏僻,不远处就是熙攘的中街,宋枕棠便没有下车,隔着车窗对他点了点头,“是啊,我去找表姐说了会儿话。”
裴之泽问:“眼看就是正午了,公主怎么没有在府中留下用膳。”
宋枕棠笑着说:“还不是皇兄也在,我哪好意思多待啊。”
“原是这样。”裴之泽听了这话和身后的裴之淮对视了一眼,道,“看来咱们几个也是不会受欢迎的了。”
宋枕棠忍俊不禁,裴之泽转而来问她:“公主是回府还是如何?”
其实是想直接回将军府的,但被他们这一提醒,宋枕棠忽然想起来晨起对着萧琢撂的那一句狠话,怎么能这么早回去?
于是,她主动道:“正想去奉仙居,不若表哥们一起?”
裴之泽和裴之淮自然不会拒绝,裴之泽对一直沉默的陆元声道:“抱歉啊陆兄,今日怕是不能赏画了,不若随我们一道去奉仙居用午膳罢。”
他用的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其实根本没想过陆元声会拒绝,毕竟他们和陆元声也是自小相熟,谁又不懂他的心思。
却未想陆元声竟真的拒绝了,“我还是不去了。”
说着,他朝宋枕棠拱了拱手,就要转身退下。
其实他和宋枕棠已有许久未见了,但先前兄长对他的灵感仍旧在耳畔环绕。
她是公主,又已经嫁给了旁人为妻,他便是有再多难忘,也不该再有肖想,否则,得罪的可不是萧琢一个人。
陆元声无声地叹了口气,握着缰绳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却听后面忽然传来一句,“是家中有事吗?”
宋枕棠问。
有事想找二哥,皇兄有事,这会碰到陆元声,他也有事,不会这么倒霉吧。
宋枕棠的眉头不自觉蹙起,看在陆元声眼中,却是另一种答案了。
只是瞬间的犹豫,陆元声一下子就做出了决定,“没什么事。”
果然,宋枕棠道:“那便留下来一起吃吧?又不是外人,何必避嫌呢。”
她如此大方不避讳,陆元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点点头,到底还是反悔答应了。
于是,三马一车就这么一齐朝奉仙居走去,宋枕棠在这里常年留着一间雅间,四个人上了四楼,丫鬟小厮等都留在外面守着。
大齐朝以武谋定天下,民风民俗还算开放,但随着如今愈发的太平安定,反而又捡起了那些从前没有的酸腐规矩。
从前路上并肩走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几乎是随处可见,如今已经很少再有这样的场景,更遑论三个俊郎公子和一个漂亮姑娘一处用膳,连进来上菜的店小二都难掩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宋枕棠自然是发现了他的打量,可她并不在意,坦然在首位落座,连遮面的帷幔都懒得戴。
自小到大,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旁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的嫉妒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卑躬屈膝、战战兢兢。
面对这些目光,她从前也会胆怯,可是父皇告诉她,她是站在最高处的人,永远不必怕底下人远不可及的仰望。
一顿饭用得比想象中更平静无波,自然,裴家兄弟是根本没想过会发生什么。而陆元声却是有些隐约的失望。
他以为阿棠特意留下自己,是有什么话想说。
难道,是萧琢对他不好?
关心的话几次被顶到嘴边,但就是没能说出口,他怕宋枕棠发现自己的心意,却又怕她一无所知。
纠结中,宋枕棠已经撂了筷子,剩下三个人见此也放了碗,宋枕棠笑着道:“我们之间何必还要在意这些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