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佑棠暗忖:天威不容践踏,纵火伤人若真是故意为之,凶手被抓住必定下场凄惨……
承天帝一声令下,众人只得磕头称是。
“那,老三,这儿就交给你了。”承天帝眼角嘴角下垂,须发渐白,已显老态,但他久居皇位,周身散发威严霸气,摄人心魄。
赵泽雍却说:“父皇,可否请李公公一并从旁协助?儿臣久居军中,生性愚钝莽撞,五弟虽聪敏,但却年轻。”
——殿下在宫里竟然是这样行事作风的?容佑棠惊奇之余,隐约有所感悟。
只听里面停顿了一瞬,接着承天帝开口应允:“准。李德英,你留下。”然后对着韩贵妃抬手:“那就这样,朕得回去了,准备上早朝。”
“是。”大内总管李德英永远恭谨和气。
韩贵妃忙上前搀起承天帝,玲珑有致的身段紧挨明黄龙袍,仪态万千,莲步轻移。
“皇后也别伤心了,多督促太医才是,朕会让她回来帮你。”承天帝口中的“她”,韩贵妃拧着腰身,柔顺点头。
“……是。”皇后手携独子,深呼吸,屈膝;“臣妾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众人行礼。
容佑棠精神一震,不能乱动,只能尽力抬眼看去:
只见侍卫太监团团围护之中,一位宫装丽人搀着承天帝,明黄龙袍异常显眼,登上御辇,缓缓远去。
那就是皇帝?旁边的就是生下皇长子的韩贵妃?
容佑棠已站了半日,却丝毫不觉得累,注意力高度集中、脑子转得飞快。旁边的左凡突然轻扯其袖子一下,容佑棠忙以眼神问:公公有何吩咐:“来。”左凡只用口型说,转身绕去后殿。
容佑棠依言跟上,这才发现廊下站着的内侍都行动了起来。
“咱们该端了茶水进去伺候了。”左凡低声提点,“还得熬下半夜。”
“好。”容佑棠对皇宫一无所知,只能尽力跟随。片刻后,他端着沏得浓浓的参茶,终于得以踏进坤和宫正厅,学着左凡低眉顺目的样子,安静奉茶。赵泽雍居然赞赏地微点点头:不错,你小子没出岔子。然后抬手指示意,把容佑棠安排在身侧。
“诸位,都请坐吧。”赵泽雍面沉如水,虽没有穿铠甲,但气势像是要上阵杀敌,语气森冷:“父皇下旨彻查,免不了多有烦扰,还请多多配合。早说明白了,早回宫安寝。”
承天帝不在场,皇后自然端坐上首,她同样冷着脸:“查,细细地查!本宫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对坤和宫下手!”
“那,皇后娘娘、几位哥哥,咱们不如就先问问伺候九弟的人吧?”五皇子赵泽耀开口建议,他单眼皮上挑,眼神天生带笑,高鼻乌发,清俊文雅。
皇后拿帕子按按眼睛,平静道:“陛下已下令仗毙了一半,只留上夜的和几个贴身丫鬟,还有祝嬷嬷,你们去审吧,陛下说得对,总要洗清嫌疑。本宫要去看看小九了,皇儿,你留下。”
仗毙、仗毙一半?容佑棠听皇后说得轻描淡写,不由愤怒且悲凉:位高者,往往视人命为草芥!
不过,皇后母子如此激愤坦然,莫非此事与坤和宫不相干?
赵泽祥躬身:“是。”
“恭送皇后娘娘。”又是一阵行礼声。
容佑棠渐渐找到感觉,越发自然。接下来,侍卫们推上来七八个捆得结结实实、瑟瑟发抖的宫女,并一个略胖的中年妇人。
绝大部分宫女肯定是没问题的,她们尽心尽力当差,却逃不过被牵连的厄运。
但若是清白无辜的,面对主审官时,人往往会有强烈的倾诉欲、申冤欲,会迫切祈求地看着主审官。这种事容佑棠有亲身体验,故非常熟悉——此刻宫女们正是如此反应。可是,那位嬷嬷一直没抬眼看人。
“你们九殿下最近可接触了什么陌生人?可表现出异状?今天一整天,他是怎么过的?”赵泽雍一字一句地问,严肃道:“要求事无巨细,据实说明。”
宫女都知道这是活命的关键机会,再不说就没机会了,遂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奴婢是伺候出行的,没发现九殿下接触陌生人。一般早膳后跟着夫子念书,午憩后去御花园游玩,晚上戌时中末就睡下了。”
“奴婢是伺候膳食的。冬日干燥,九殿下这两天有些上火,咽干舌红,娘娘及时请太医看了,太医开了六剂药,嘱咐清淡饮食,并让做蜜梨百合膏、菊花羹吃。”
……
宫女们争先恐后说了许多,旁边有小吏飞快记录。
那嬷嬷怎么一声不吭?容佑棠借着内侍的帽檐悄悄打量,心想:难道她真有问题?
赵泽雍认真听,中间不曾打断。直到有位太医端着盘药渣进来时,他才开口:“路太医,你说来听听。”
祝嬷嬷顿时脸色大变,屏住呼吸,僵硬跪伏。
“回诸位贵人,下官不敢有所隐瞒。这清肺汤,确属下官为九殿下所开,药方是存档的、药剂是太医院配的,温和降火,没有问题。但,这份药渣里头,却不知是谁,擅自添了东西!”
阻拦
路太医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锅:
“添了什么东西?谁添的?”双胞胎六七皇子的生母宸妃急问,她因教子无方被承天帝斥责了一顿,眼睛哭得红肿,两手各护着一个儿子,悲愤道:“武儿怎么可能害弟弟呢?他虽贪玩,但懂天理人伦的呀!”
她就是传说中皇后的堂妹?可刚才并没有听到皇后为赵泽武求情,还是最开始求过了?姐妹共侍一夫,堂妹生的是双胎龙子,后宫居不易,多少会有些想法的。容佑棠暗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