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重新坐回来,盯着火堆发了一会呆,又忍不住拿目光瞟身边昏睡着的男人。
险些坠剑后,凛迟吐完鲜血,就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她只能一手拖着他的衣领,一手拿断罪剑当拐杖,艰难跋涉,找一个栖身之所。
他们坠落的地方是在群山之间,树林茂密,虽然依旧没有生灵活动的踪迹,但好歹有一些天然流水侵蚀造成的洞穴,她挑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将人连拉带拽拖了进来。
仅凭她一个人,想要从这片古怪地方走出就是痴人说梦,因此她不仅没抛下凛迟,还真切希望着他能醒过来。
为此她连衣裳都替他扒了,身上伤口都为他上了药,他却还跟个死人一样无知无觉!
玄负雪鼓了鼓脸颊,又用木棍戳他的脸。
结果这次戳重了,凛迟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清冽的黑眸光同玄负雪对视了片刻,一如往昔在雪原中撞见的直率少年。
最后还是玄负雪率先开口:“坦白罢,你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凛迟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长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坦白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凛迟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没穿衣裳,也没说什么,默默抱着胳膊,坐在火堆边的阴影里。
“战场上。”
他没细说自己是当时受了苍知白一剑,剑气重创神识,一剎那仿佛灵台崩裂,却从未有过的清明神智。原来她说的刺激疗法真的有用,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刺激。
玄负雪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既然想起来了,问什么不早告诉我?”
凛迟以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说的眼神看她,好半晌,才轻声道:“那你呢,为什么不问那一晚在见孤峰后山的事?”
他说这话时面色很平静,似乎只是在聊今天天气如何,而并不是在说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
玄负雪抚了一下心口,被断罪剑刺穿的伤口早就不再会疼,连伤疤都已经察觉不到了。她微微抬起下巴,冷声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自证罢。”
距离玄负雪的手指不远处,断罪剑平躺放在地上,之前被她用来当拐杖,现在剑身脏兮兮的失了锋芒,看样子它的主人暂时没有动用它的念头。
难得的,她还能同凛迟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聊天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一:“首先,出事那晚,你同二师兄究竟为什么会在见孤峰后山禁地?”
火苗吞噬树枝,偶尔的噼啪声中,青年的声线和缓,一字一句道:“出事那晚我奉师祖命令前往见孤峰给苍峰主送信,原本当夜便打算返程,可临行前却突然接到苍未名传讯,让我前往后山。”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不得已停下来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道:“我对见孤峰山上布置并不了解,因此到了后山后,便顺着道路深入,可等到了约定地点之后,却陷入了迷魂阵,我耗费了一个时辰才走出来。”
玄负雪若有所思:“你说的应该是见孤峰后山禁地外设下的迷魂阵,那里戒备森严,自然会布阵防止外人闯入。只是你说得这话好生奇怪,迷魂阵既然是为防止误闯,必然是门中精通阵法的长老所做,阵法高深精妙,怎么会轻易被你一个外行弟子破除?”
凛迟淡淡道:“或许我也有阵法上的天赋,也未可知。”
玄负雪:
不想搭理这个莫名自得的人,她思索片刻,复道:“不如说是在你来之前,那迷魂阵可能就已经被动了手脚,有了缺漏,所以你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就闯进去。”
她沉浸在思绪当中,没注意到凛迟的眼睛微微一亮,他并没有介意她将一个时辰曲解成“轻而易举”,反而还勾起了一些嘴角,低声道:“你这样说,是不是也认为你二师兄被害一事有蹊跷?”
“是不是代表着,你有一点点相信我?”
玄负雪被他问得一怔,随即不自在起来:“我只是合理推测当晚出现的任何可能性,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可疑线索罢了。”
然而对于凛迟来说,她这话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是眼睛发亮得盯着她,舔了舔嘴唇。
若是身后有尾巴的话,他肯定要摇起来了。
不想让他太得意,玄负雪努力把话题掰回正轨:“既然如此,那晚你闯进禁地前,可有察觉异象,比如,其他人的踪迹?”
凛迟又朝她微微扬唇,才摇头,道:“当晚我途径后山,并未察觉一丝阻拦气息,或许是我来之前,迷魂阵便已经被人破坏了。”
“那之后呢,也没有其他人经过?”
“嗯。”凛迟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想那晚,除了我与你二师兄之外,并无其他人在场。”
听清他语中意思后,玄负雪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那晚约你出去的是二师兄——难不成是我二师兄解开了禁制,又自己倒在地上死了也要冤枉你?”
凛迟眸中清冽:“我没这么说。”
“可你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与二师兄外无人知晓,现下只任你一人空口白牙,当然是随便你怎么胡说!”
凛迟的嘴唇抿得紧紧:“你若是不信,也有物证——你二师兄的尸体就是最大的证据。”
他伸掌默念,断罪剑重新飞回他手中,他调转剑柄,递给玄负雪,示意她看:“断罪剑构造特殊,剑刃薄而锐利,是凛师祖亲自请来隐居的工匠为我打造,保证世间绝无第二把相同的武器。你二师兄身上自有伤口,他是否是断罪所杀,验尸之后就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