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咬破指尖,往那木偶眉心一点,那木偶张开眼睛,朝他盈盈一拜,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程允做完这一切,立刻返回清音宗,混进摘星宫围攻的人群里。他不知道,就在他进入清音宗护法大阵后,一个一直附在他身后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脱离开他,原路返回到客居之处,避开御兽宗所居院子的看门灵兽,钻进还有些温度的浴池里。
所有人都被惊动,到了摘星宫处,连伺候的侍从也趁机躲得远远的看热闹,无人前来清理客人用过浴池,那水面上飘着的大脸巾自然也无人管。还冒着一点热气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大脸巾顺着涟漪轻轻晃动,渐渐鼓起来,竟像是下面长了什么东西。
温玉舒一把摘下覆在脸上的大脸巾,喘了口气,抹掉一脸的水,迅速穿好衣裳,捏了个净身诀,通身上下便干爽了。
原来早在第一眼看到门口蹲着俩狮虎兽时,温玉舒心里便有了计较。闻昭此番暴露,必然又是一场百年前的大围剿,即便是程允有心帮他脱身,在仙门百家遍及各地的耳目之下,想要逃跑,显然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
那便只能走这招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全天下,于他而言,还能有哪里比清音宗更安全呢。
但他又不能不跑路,所以程允这趟必须要走,才能既保全自己,又把他撇出去——就算仙门百家查到是程允把他放出去的又怎样,程允可不是什么仍任揉捏的阿猫阿狗,他是四宗之一御兽宗唯一的少主。更何况程允只把他带出了清音宗,之后他去了哪里,程允根本不知道。
如此一来,无人会想到他会再回到清音宗,此地更安全了。
他要继续假冒侍从,一番改头换面后,温玉舒往摘星宫方向去,找了个侍从多的地方,往人堆里一扎,变像入水的鱼儿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摘星宫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仙门百家一个不落全都聚集此处。为首的自然是本地主人,清音宗宗主曲念生。
曲念生一身白衫,盘膝坐于半空,膝上放着一架古琴。清音宗是乐修,凡钟、箫、笛、瑟、琴、埙、笙、鼓等发声的乐器均可作为本命法宝,琴是音器中的君子,曲念生以君子自居,本命法宝修的便是琴。
此时满天星子,和摘星宫周围灯火交相辉映,天地间亮堂得仿佛白昼一般纤毫毕现。曲念生白衣飘飘,仙风道骨,一派大宗主之相。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这句刻意带着威压的诘问,有如实质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撞进摘星宫,连空气都仿佛化成了一面巨鼓,修为高些的修士还好,那些跟随长辈来此地拜访的年轻修士和清音宗的侍从们,修为弱些的根本受不住。
闷雷似的声音从每个人心里炸开,曲念生虽高坐于上,却像是就在每个人耳边怒喝一般。
高阶修行者绝大部分都被各宗门奉养,常年闭关修行难得现身,跟何况是一宗之主,位高权重轻易不会出手。虽传闻里清音宗主曲念生在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受伤严重,这百年来一直闭关修养,但不少私下的传言里,有很多猜测曲念生重伤废了大半修为,才迟迟不敢现身。
然而此番露面,仅仅一句话的功夫,便展现出一个顶级修行者的实力,众修者心念一动,不愧是大宗主,实力雄浑。
摘星宫内悄无声息。
曲念生双手缓缓放到古琴上,虚按琴弦。
第一个琴音发出的时候,不少低阶修士已然承受不住,纷纷钻进各家长老临时布下的隔音结界里。隔得远的跑不及,只好就近找了个别家的结界暂时躲着,人多混杂,谁也不会在此时对身边陌生人心存戒备,或者稍加盘问。
温玉舒趁机混进了灵剑宗阵营,好巧不巧,此处结界,正是六师弟纪霄设的。纪霄显然比外面那群什么也不知道的弟子们清楚内情——他的亲亲师兄温玉舒和正道叛徒谢南山狼狈为奸,此时就在摘星宫内,被仙门百家抓了个正着。
他表情极为严峻,眼里带了些隐隐的后悔。
温玉舒悄无声息的绕过人群到他身边,像是什么也不清楚的外门弟子一般,“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厉害的歪门邪道,竟然惊动了曲宗主亲自出手。”
旁边有嘴快的弟子道:“怕不是一般的厉害邪门歪道,清音宗发了警示令,仙门百家围聚而来也不见他们婉拒,可见曲宗主言下之意是想让各宗门都出力,一起抵抗摘星宫中之人。”
众人纷纷点头,可不是,这些大宗门谁愿意在自家宗门所在之地,任由旁的门派参战,可见里面那家伙实在难搞,连曲宗主也没有把握。
“谢南山,今日仙门百家在此,你插翅也难飞。”
什么!竟然是谢南山!
众人哗然,谁不知道百年前仙门里出了一个叛宗入魔的谢南山。
这三个字在仙门百家里,作为教育子弟的反面教材,会在他们年幼时被反复提起,谁不知他品行败坏,背恩弃义,是个大大的坏人。
可谢南山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摘星宫?
棒喝
仿佛平静湖水被天降巨石惊起滔天骇浪,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动了。
一届又一届的得道者羽化升仙,破碎虚空而去,到上乘大世界永享极乐。此间灵力被一波又一波的修仙者在千百万年来不断抽取,越发稀薄,导致修真一代比一代更难,到如今修真问道已然式微,距离上一次飞升,还是千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