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江鹤亭回想起他看见的,映雪峰上冲天的白色灵力。
那是霜星剑意。
年枫似乎不愿与他继续纠缠,也没理会江鹤亭,闷声循着水流方向往前走,步履稳健,瞧着是好的差不多了。
江鹤亭也不恼,施施然跟在这人身后,缀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近半个时辰,年枫陡然停下脚步,背影似乎僵了一瞬。
江鹤亭心知肚明,因为不远处,正是一堆燃烧过的木料灰烬,边上还有一块平整石块——正是他们一开始待过的地方。
“你看,我说过了,好生等着……”
江鹤亭的声音突然止住了,他面前的年枫突然间回过身,森寒长剑直指向他,杀气如有实质:“你究竟想做什么?”
年枫长身玉立,周身尽是与他温雅相貌不相符的冷冽气势。
江鹤亭眸光微凝,静静的看向眼前人。他上辈子以剑入道,被无数人拿剑指过,但一想到这人是他的徒弟,江鹤亭就莫名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也不对,年枫是掌门师兄代他收入门下的,还没给他行过拜师礼。
江鹤亭浅浅勾了勾唇角,仿若霜露初融般清隽的相貌上闪过一抹凌冽。他随手折下一枝横于眼前的枝桠,朝年枫遥遥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也算君子?”
若论起实力,如今的江鹤亭必然打不过年枫,可这里是思过崖,任年枫有再高的修为又如何,照样压制成凡人一个。
真打起来,年枫未必能讨到好处。
听了江鹤亭这句话,年枫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修长,青色筋脉根根分明,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年枫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长剑。
他手腕一翻,剑身收入鞘,目光低垂:“我等不了那么久,镜兰大会我必须参加。”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不是说了么,镜兰——”
“等等,”江鹤亭离年枫近了些,抬手制止年枫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我的意思是,镜兰大会你已经接连得了两次榜首,这次也非去不可?”
年枫冷哼一声,当即就要出言讥讽:“镜兰大会只要在二百岁以下便可参加,我既是达到条件又为何不能去?”
江鹤亭云淡风轻,点头附和:“好,那你去吧。”
年枫一噎,被江鹤亭气得说不出话。去,难道是他不想吗?他现在被困在这里连出思过崖都是问题!
江鹤亭见年枫一脸的郁闷简直要溢出来,不禁感到有点新奇。旁人提到这年师兄高低要称一句天之骄子,总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方才还觉得此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眼下看他这样,居然还有几分鲜活的少年气。
“你突然消失,玄清门中总会有人发觉,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年枫抱剑倚在树边,阳光透过层层林叶碎金般洒落,他半张脸笼在阴翳之下:“我不常待在玄清门,也不会有人觉得我突然离开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江鹤亭微怔,第一次见年枫时那众星捧月的场景历历在目,让他下意识以为这人向来是一呼百应的,倒是没想到年枫会这么说。
怎么听起来还有些可怜?
就在江鹤亭迟疑要不要安慰几句时,参天古树上,一条吐着血红信子的黑蛇无声蜿蜒而下。
江鹤亭还在思考怎样说才比较委婉,那灰黑长蛇突然窜下,尖锐蛇齿径直咬向他的脖颈。
这徒弟不要也罢
江鹤亭眸光微动,略一侧身,随手一挥刚才折下的树枝,还带着青翠叶片的枝桠登时将灰蛇甩飞出去。
——好巧不巧,这条蛇刚好被甩到了年枫肩头。
灰蛇晕头转向,咻一下支起头。
感受到湿滑黏腻的触感,年枫面色瞬间一黑,凛然杀意登时浮现。他眉头紧锁,单手捏住灰蛇七寸将它拎起来扔在地上。
“你故意的?”
年枫脸色黑如锅底,不断地擦拭颈侧,看起来是想用眼神将江鹤亭凌迟活剐。
像是知道这人不好惹似的,灰蛇甫一落地,几下游走在草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抱歉,是我没注意,”江鹤亭语气很是诚恳,见年枫奋力地快要把那块皮肤擦出血来,只好道,“要不去潭边洗洗?”
一池潭水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四周古木参天,枝叶繁茂掩映,越往池潭边走越是凄清,连阳光都落不下来。
山谷中一向阴冷,这潭水更是冷得像冰,年枫也不在意,衣袖沾了水就往颈上擦,如果不是仅剩一件衣服,他估计要连灰蛇碰过的衣袍一并扒下来烧掉。
江鹤亭跟在年枫身后,看年枫反应这么大,心底有些过意不去,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名字总可以说吧。”
年枫擦拭好,起身回望向他:“你都知道我叫什么了,你也不该藏着掖着。”
江鹤亭顿了一下,从容不迫:“江汀河,幸会。”
鹤亭,亭鹤,汀河。
非常合理。
年枫听后依然冷着一张脸:“这名字跟你一样蠢。”
江鹤亭:“……”
江鹤亭越发确定自己绝不会收这人为徒。
“听说,我……元微仙尊曾经给过你一信物,说是见了它就会收你为徒,”江鹤亭在潭边寻了块石头坐下,随口一问,“那是什么好东西?”
年枫俯视他,横眉冷对,俊逸非常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情,丢下一句“与你何干”,抱着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