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江鹤亭又慢吞吞地坐回去,顺势理了理衣袖,“说不定他同你说的是‘我有个朋友’,也未可知。你又不认识我,元微向你提我的名字有何用。”
眼见封念一时无话,江鹤亭才道:“这说起来,既然年枫自始至终都是你,为什么想方设法要进入玄清门?”
一片沉寂,倒也在江鹤亭的意料之内。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换一个,元微给你的信物究竟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吧。”
对面又是一片死一般寂静,江鹤亭隔着重重玄铁栅栏,望见封念正仰头盯着房顶,昏暗烛光照亮他的半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江鹤亭以为这个问题封念也不会回答时,那人突然开口了:“是逢春剑的剑佩。”
原来是这个……等等,他方才说什么?逢春剑的剑佩?
江鹤亭倏地座直身子,猛然一用力,差点将肩头的伤口给崩开,他疼得眉头微皱也没理会,只是紧盯着封念的脸,语气奇怪的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我……我做的东西,被元微,亲手,给了你,当作,信物?”
他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深感离天下之大谱。难怪云枝会说信物没问题。信物是他自己做的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出来,当然没没问题。
但是,这件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把剑佩随手送人了?
想起生前莫名消失的剑佩,江鹤亭基本可以肯定,封念一定是暗中拿走,特意寻他闭关的时候才举出所谓的信物,这样一来便毫无对证。再加上云枝的证明,封念被掌门师兄代为收在他座下就顺其自然了。
可封念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他身上有封念所图之物?
但无论如何,一个魔修潜伏在玄清门百年之处还是太过骇人,玄清门尚且如此,也不知其他仙门之中是否也被魔修渗透了。
江鹤亭一时心思百转千回,对面的封念见他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眉梢微微扬了扬:“怎么,接受不了?”
早听闻人间表达心意有送帕子、玉佩等小玩意儿的,难不成那剑佩,江汀河赠以江鹤亭是以示好感之物?难怪还是亲手制作。
回想起曾经江鹤亭所说的“一个朋友”,封念顿时明了,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与江鹤亭结识的比他早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是故识旧友。
江鹤亭这厢正从满头思虑中抽身,抬眼就望见封念一脸的阴笑,心下更是沉重。
是他太不谨慎了,居然还叫人钻了空子。这次误打误撞识破了封念的身份,他刚才已经同洛凛商量过彻查一下玄清门上下,希望能有好消息。
江鹤亭回过神,撇开脸,学着封念的样子冷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说起来,元微自己估计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多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吧。”
诛邪台辨诸邪
“咣当”一声巨响,封念面色阴沉地砸向玄玉栅栏,被江鹤亭这话气得不行:“本座要杀了你。”
江鹤亭依旧挂着笑,淡淡地扫过他手脚上的道道枷锁:“请便。”
又是一片锁链带动的哗啦声响,之后狱中彻底死寂下来。
二人同时背过身去,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之后的几日江鹤亭偶尔会同封念搭几句话,回应的是一声冷笑。更多的时候是以封念气急败坏地威胁结束,每每见他这样喜怒皆流于表面江鹤亭都颇感新奇,似乎与曲水城中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封念不太一样。
理昭院中常年没什么活人,阴冷死寂,他们二人又是单独关押,除了偶然兴起与封念友好交流之外,便只剩下知晓他身份的洛凛每日过来一趟。
江鹤亭也乘机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与洛凛商量了一番,让洛凛多加注意玄清门及其他仙门中可有魔族渗入。
时日飞快,转眼三日已过。这天封念如期被押上诛邪台,连江鹤亭也被一同带出理昭院。
几日不见阳光,乍一出来,温和的光线还是让江鹤亭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封念已被人严防死守地押上刻满符咒的诛邪台,重重制衡加身,连眉头也不曾动一下。
诛邪之岭来的人不少,一见封念的样子议论纷纷,江鹤亭大概扫了一眼,不光有门中长老,连其他仙门世家都派人前来了。
掌门尚在闭关的关键时期,派遣了首席弟子谷平代为传话。江鹤亭在底下遥遥望了一眼,谷平身长玉立,腰悬玉牌,一身纹样质地皆与寻常弟子不同的蓝衣白袍,风度翩翩。
“诸位师叔,师尊有令,弟子谨代师尊奉上,”谷平道,声音足以传遍整个诛邪之岭,他神色平静庄重,双手捧起一柄长剑,江鹤亭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在看清剑身的一剎那瞳孔骤然缩小。
银色剑柄,剑身轻灵雪亮,众人面色各异,谷平举起长剑,亮出剑身上铭刻的二字。
——霜星。
诛邪之岭同一时间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柄剑代表了什么。百年前,便是这霜星一剑击败鬼无魂陆忘林,如今它再次现世,依旧剑寒锋冷。
封念目光微变,似乎没想到一般眼神复杂至极。
议论声又起,各种声音环绕在他耳边。
江鹤亭感受到霜星熟悉的气息,心下感慨的同时也有几分奇怪。
掌门为何突然令谷平祭出霜星剑?这与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江鹤亭心下有些不安,朝洛凛和云枝的方向望去。洛凛没看他,与云枝对视一眼,二人面色似乎都有些凝重,随后云枝召来身侧的江郁桑,同她低声嘱咐了几句,只见江郁桑点了点头,拉上不明所以的张裁柳一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