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去医院看望过病人的经验,还是素不相识的病人,明霁总觉得自己的穿着会不会不得体,又考虑到病人身体虚弱,抵抗力差,她只简单化了个淡妆。
“阿姨喜欢吃什么?”明霁盯着路边一闪而过的摊位,自言自语:“我订束花好吧?云城的花店距离医院还挺远的,阿姨喜欢什么样的花?”
徐清砚觉得明霁自言自语的样子很好笑,真诚中带着可爱,于是笑道:“什么都不用带,她刚醒来,精神气还没恢复,吃不下,她对花没有特别的爱好。”
“这不太好。”
“本来我给的回复就是你赶时间来不了。”车子缓缓进入医院停车场,徐清砚说:“现在你来了,等于是个惊喜,惊喜就是最大的礼物,不用担心不周到,本来也是她的要求,不是你主动去。”
“实在不放心,可以把后备箱的月饼拎上去,她喜欢吃这个。”徐清砚帮明霁打开车门:“今天早上刚做的。”
满满一兜的月饼,明霁掂着进了电梯:“我很好奇,感觉你什么都会做,满汉全席会不会啊?如果你不当老师有没有可能去当个享誉世界的大厨?”
“又可能吧。”徐清砚认真地思考给了这么个答案。
病房又换了一个,整层楼都是病房,穿过几道门,他们来到向瑶的病房。
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鞋子踩在地板上的“邦邦”声音和细微的说话声。
陈佑安还没下学,只有陈江衡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给她读报纸。现代的报纸已经很少见了,大家都是在手机上浏览新闻,而陈江衡连续读了整整半个月。
“陈叔。”徐清砚说:“我们来了。”
明霁拘谨地站在徐清砚身后,跟着他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一转落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
“叔叔阿姨好。”明霁抓着月饼盒子,看着向瑶已经有些血色的脸,叫她。
向瑶露出一个笑容,缓缓道:“你好,是叫明霁吧?”
“是。”明霁点头。徐清砚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前,和她并肩站着说:“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你。”
“正好,我的报纸也刚刚读完,清砚。”陈江衡折迭好报纸放在桌子上,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起身说:“和我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吧,我们两个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本书,我觉得很好看。”
两个算是父子的人很快转身离开病房。
细微的仪器运行声中,向瑶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的,可是看起来很有生命力,眼睛中透着年轻人特有的坚定。平静且稳固的力量,像春天阳光照耀下蓬勃生长的小草。
她想起陈佑安向她描述的一切,小孩子哪里懂得综合评价一个人,只会尽其所能挖出藏在脑海中的所有词汇去形容,恨不得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添在明霁身上。
“快坐。”向瑶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我现在不方便,你自己剥个橘子吃,很高兴见到你。”
“小砚之前还和我说你来不了,没想到你可以抽空过来,很惊喜。”
明霁笑了一下:“第一次来的时候您还在另一间病房,现在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您的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人老了,年纪一上来就容易出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向瑶说:“听说你和小砚是同事?”
明霁放下月饼盒,坐在她对面,一板一眼地回答:“可以说是同行吧,不过他是大学老师,我是高中老师。”
“你们挺有缘分的。”向瑶告诉她:“小砚这个孩子打小就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小时候和他关系最好的林提思能和他说得上几句话,连我都无法和他有共同话题,有时候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你们既然都是老师,应该很聊得来吧。”
“阿姨。”明霁叫她:“我也听过一些往事,徐清砚并不冷淡,也不是不爱与人亲近,也不是不爱说话,没有谁能够长时间忍受孤独,你说的这些,真的有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吗?”
“我不能说有多了解徐清砚,只是我一个陌生人,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中能发现他表面上不近人情,但内在上是一个很耐心很有开导性的一个人。”
“你说你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可是行动会证明一切吧。”明霁说:“这是我过来的时候他交给我的月饼,说你喜欢吃,中秋节早就过去了,可是他还是做了,是五仁月饼,我想,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吧。”
明霁秃噜一大长串,向瑶靠在床头默默地看着她,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有点越界,立刻闭上了嘴巴,开始紧张地扣自己的手指甲。
“紧张什么。”向瑶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有拷问、责怪你的意思。”
“我竟然不知道小砚会做月饼,第一次知道还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
她摇头:“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母亲太不合格了些?”
“我不知道。”明霁给出自己的理由:“家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不是徐清砚,我也无法定义您这个母亲对于他是不是合格的。如果要说的话,我想你应该当面问一问他的想法。”
“明霁,你是我见过的很特别的一位姑娘。”
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太理智又客观。她有时候也会在看到同事和儿女之间的相处方式,不经意间透露出只言片语,大部分会说她的确不合格,太冷漠了。
而明霁又给了她不一样的思路,也该是时候和徐清砚来一场促膝长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