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拖拉着朝这边走来,似乎故意放轻放慢,最后停在门口。
姜暮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一会儿,脚步声再起,似乎有离去的意思,可他没走几步,又折回来。
“李厂长在吗?有急事。”门外突然有人喊,是张文斌的声音。
李舰顿时撒开手,姜暮因为没有提前卸力,手肘弹回,猛撞在桌面上,又麻又痛。
剔骨刀也就此收了回去。
“去楼上看看。”门外脚步声消失。
兴致被扰,李舰不悦,他心里明白门外的人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的人又折回,门被敲响,“李厂长,你在吗?有急事。”
李舰退后一步,整理衣襟,咒骂了一声,“扫兴。”
他系好腰带,捡起地上的玳瑁眼镜戴好,整理头发。
随即房门被打开,一道光线射进来,却又被挡住。
张文斌诧异道:“您这是在干嘛,找您半天了。”
李舰被坏了好事,怒火中烧,他气急败坏地推张文斌出去,问:“有急事?”
他的语气里少了平日的斯文,多了些阴郁。
张文斌煞有介事地道:“可不有急事,图书馆开馆仪式,等着你揭碑呢。”
李舰闻言抬眸,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张文斌看了半晌,愤怒道:“老张,别在这跟我打马虎眼。”
厂里的事,他都已经安排妥当。
张文斌着急,道:“我怎么敢,省里的合作方为图书馆送来了一块“育人苑”的石碑,特邀了市文旅局的几位领导,与您一起揭碑,寓意着知识育人,并做好文化传承,接下来不但要参观图书馆,还有‘书海寻香’等活动,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屋内,姜暮靠在窗前,一只手用力抱住膝盖,牙齿啃咬着另一只手的指甲,瑟缩而呆滞地望向皲裂的水泥地面,天气很热,可她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快速消散热度,她不断变冷,不断地发抖。
屋里每个物件似乎都要被她的视线戳出一个洞。
门外,张文斌尴尬地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他高出李舰一头,但气势上却好似又矮着一截。
李舰走进房间,准备关门,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房门吱嘎一声,满地的光变成一道金线。
眼看着门要被关上,姜暮的恐惧越发深入骨髓,她猛地站起身,叫了声,“张叔叔。”
她的双眼无神,衣服凌乱,像一朵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一壶滚烫的热水摧残过。
但越是残败就越是有着某种力量,像一只伸来的颤颤巍巍的手死死地、不放手地握住了张文斌的心脏。
张文斌鬼使神差地攥紧门把手,制止了李舰的动作。
李舰怔住,目光阴鸷地盯着他。
张文斌被盯得心虚,随后,他赧笑着推开门打圆场,道:“李厂长,你这是干嘛,我没必要跟您撒谎,您还不赶紧跟我下楼?文旅局的领导可不敢随便放鸽子。”
李舰脸上因激情而晕染的神采彻底褪去,他恢复往日的冷静,道:“张文斌,你三番五次阻挠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文斌表情无辜,他笑着,把态度放得更加诚恳,道:“我能干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在您面前,我哪敢。”
李舰上下打量张文斌,冷笑着走出房间,关上门,道:“你不敢?你每天盯着我的行踪,上蹿下跳,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你还说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上次去学校接姜暮你莫名其妙拉我去喝酒,这次又巴巴地跟来,是不是厂里的工作太清闲,是不是二把手的帽子还不够沉,你如果不满意这份工作,可以尽早退位让贤。”
张文斌尴尬地笑道:“李厂长,您这么说可真就冤枉我了,我哪是盯着您的行踪啊,我这是为了有事方便找您,这您可千万别误会。”
“没有误会。”李舰提了提腰带,指着张文斌道:“你心里盘算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张文斌装作无辜又紧张的样子,极力辩解:“李厂长,我在您面前能盘算出什么,快走吧,领导们可都等着呢。”
李舰怒视张文斌,“上次开家长会借着图书馆闭馆的缘由,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张文斌见李舰没有了耐心,一副不打算跟他周旋的样子,他只得讪笑,又耐心劝告道:“李厂长,她只是一个孩子,您还是手下留情。”
李舰鄙夷地盯着张文斌,眼镜下的一双眼睛眯起,嘲讽道:“老张,你这是良心发现了?”他指着他那道脊梁高挺的鼻子,“我告诉你,晚了。”
张文斌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正色道:“李厂长,做事别太绝,给人留条活路,这孩子现在心理上已经出现了问题,你没发现吗?你看她大热天穿成这样……”
李舰道:“多担心你自己吧,厂里现在对姜源的呼声很高,我看你是不想做这个副厂长了。”
张文斌闻言沉下气来。
李舰鄙视地看着张文斌,道:“你想当好人?我告诉你,你不够格。你看看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幼稚,荒唐。”
因为无法理解,因为气愤,因为不敢置信,他有些语无伦次,他停顿片刻,又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张文斌,你简直愚蠢。”
俨然还是一副领导批评下属的姿态。
张文斌也变了脸色,横下心道:“我现在铁了心要拉一把这个孩子,像我这种蠢人,什么都干的出来,想当副厂长也不是只有靠你这一条路,你还是别把我逼急了才好。”
李舰怔了怔,愤怒道:“你在威胁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求证似的追问,“你想搞我?”